印象里似乎从来没有在朋友圈发过长文,今天晚上却特别想写点什么。契机有二,一是最近偶然看到著名科普up主无穷小亮的一篇博文,回忆他与姥爷一起养花的往事,文章情真意切,令人动容;二是恰巧与涵涵聊天谈到了彼此的童年,记忆像涓涓溪流一样慢慢地涌,慢慢地流,使我不得不动手把它们记录下来,留作以后慢慢地享用。
我的童年总结起来两个词足矣:简单和快乐。这主要归功于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和不图我出人头地,只望我平安健康的家人。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对他们心怀感激,无论过去多久,想到他们,心里泛起的都是温暖和力量。
小时候爷爷家里有一个老旧的浴缸,因为没人使用被废弃了,那便成了我的第一个泳池。夏天最炎热的时候,爷爷把浴缸抬到院子中间,蓄上满满一缸清水,我就跳进浴缸游泳。说是游泳,其实避暑和戏水的成分更大一些。每到这个时候,爷爷就会搬一把椅子,在浴缸旁边坐下。正午的太阳照在房子上,在浴缸前投下一片阴凉,爷爷就坐在阴凉里,一手是一瓶冰镇航空啤酒,一手是挂着水珠的大黄瓜。我在泳池扑腾得欢,一会儿游到浴缸尾,一会儿又游回来,爷爷就在椅子上等着我,每当我抵达浴缸头时,就把他那根大黄瓜伸过来让我咬一口。爷爷是乐于分享的,可惜我那时还不能喝酒,不然那瓶航空啤酒我也是一定要尝尝的。又或者,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是奶奶,她手里抱着的就会是半个刚切开的西瓜,等我游回来的时候,就把一大勺挖好的西瓜塞进我嘴里。关于这个浴缸的记忆我只剩下零零碎碎的片段了,好在奶奶的旧相册里保存了当时的场景,而我虽然已无法记起那时的画面,但是那个旧浴缸、黄瓜和西瓜,共同构成了我对夏天最初的印象,现在想起,满是清凉跟惬意。
每年开春后的二月十五这一天,在这个小城的某一条街道上,都有一次大型的会。那时候的人们购物远没有今天这么方便,又鲜有机会去大商场,于是会对人的吸引力可谓巨大。小时候我对会是非常期待的,因为能见到许多闻所未闻的东西。爷爷奶奶也同样喜欢逛会,只是心里惦记的物件不同,他们惦记的是笤帚拖把、耗子药粘蝇板之类的家用物件,我惦记的则是泥咕咕糖画、口哨面具之类的玩意儿。二月十五这天我起的要比平时都早,吃过早饭,爷爷奶奶就骑上自行车带我出发。这一天我是定然不会老老实实坐在车后座的,前面有爷爷宽大的背挡住视线,会使我错过好多新奇的东西,所以我选择坐在车筐里,一定要第一个把整条街的景象全部映入眼帘。我们三个人,两辆车,从街东头逛到街西头,遇到有意思的摊儿就停下看看,听听小贩儿们卖力且押韵地肉嗓吆喝。大多数情况下最禁不住诱惑的人是爷爷,他对这些小物件的喜爱程度是其他人不能理解的,偶尔也会有我感兴趣的,缠着爷爷奶奶买下来,接下来的行程里我就安静了,我的世界只剩下研究这个新奇的小东西了,往往等到从街西头转回来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记得某年的二月十五会上,我得到了一个可以模仿鸟叫的小竹笛,不出一下午就让我给玩明白了,对着树吹的话,很多鸟都会回应,我自豪地认为掌握了与鸟儿交流的方法。只可惜没等我向学校的同学炫耀,那只小竹笛就遗失了,只好作罢。
关于童年还有件不得不提的事,那就是上澡堂子泡澡。小时候冬天家里是没有条件洗澡的,即使热水够用,浴室的气温也绝对不容许人脱掉衣服,所以我们的选择只有澡堂子。冬天去澡堂的频率大概是一周一次,去之前我们会做细致的准备工作,澡篮里各种东西要准备齐全,洗头膏、香皂、毛巾、澡巾缺一不可,万一哪样忘带了可就麻烦了,那时候基本上提倡节俭的家庭是不会在澡堂子里现买这些东西的,如果忘带,要么不用,要么掉头回家去取。不过这不是我操心的范畴,我操心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是喝的,二是读的。只要是跟爷爷一起去洗澡,这两样东西是必备的,喝的一般都是露露杏仁露,读的则是《大河文摘报》。我们通常是午饭后出发,爷爷洗澡的步骤比我繁琐许多,他要先泡一会,去去体内的寒气,等到全身泡热了便会出来,让搓澡的师傅上上下下给搓一遍,之后冲洗干净,回到大厅,趁着热乎劲儿躺下,喝喝茶水,休息片刻,往往这个时候困意就来了,所以他还会在澡堂子里睡个午觉,待到悠悠醒转之时,便再起身返回池子中泡着,最后才是洗头打肥皂冲澡,所以往往一洗就是一下午。我的洗澡步骤就简单了,下池子里泡五分钟就热的不行了,连忙跳出来坐在池边,要么是师傅给我搓,要么是爷爷给我搓,反正人就这么大点儿,捎带手就给搓完了,之后便是洗头打肥皂冲澡,一气呵成,我这里就算结束战斗了。回到大厅,把暖气片上温着的露露拿下来,打开《大河文摘报》,一边喝一边读,一边等着爷爷。我喜欢从漫画和笑话那两页开始读,等读完了,爷爷还没好,就看小说部分,如果小说看完了还没好就接着看散文部分,接下来是国际趣闻和离奇故事,最后再看我最不喜欢的情感专栏。等到这本文摘被我看了一个遍,爷爷也差不多出来了,我们便穿衣回家。冬天的天黑的早,往往等我们出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我想,这《大河文摘报》应该算得上我的文学启蒙读物了,不知道陪了我多少个暖烘烘的、雾气腾腾的下午时光。
童年的暑假是我最期待的时光。小学时我的成绩比较好,无论是考试内容还是暑假作业,对我来说都是糊弄孩子一般的存在,两个月的作业,我通常会用三天到一周的时间写完,接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疯玩。我的一天大体是这样度过的,早上八九点自然醒,不会有人刻意叫我起床,吃点东西后开始看课外书或者杂志,像什么四大名著啊,外国文学作品啊,感兴趣的我都看,印象比较深的除了我国的那些耳熟能详的作品外还有《鲁滨逊漂流记》、《基督山伯爵》、《悲惨世界》、《野性的呼唤》、《海底两万里》等等,就这样悠闲地度过上午。午饭过后,我通常不睡午觉,直接到村子里的小伙伴家登门拜访,之后便是两三人结伴同游,我们的脚步遍布村子的每一个角落,田间地头、鱼坑池塘、广场戏台,还有人家盖房子的地基,都是我们喜欢造访的地方,我们热衷各类角色扮演,卡通动漫人物或者武侠剧人物此刻都化身于我,嘴里念着台词,再配以中二的动作,仿佛我们已站上世界之巅,完全不顾路人投以什么样的目光。想来在那个狗都嫌的年纪,路人们应该也都见怪不怪了。约莫下午四五点钟,几人便各自回家了,搬起小板凳,守在电视机前,开始收看节目。那时的动漫还没有现今如此严格的管控和限制,我们的选择也是多种多样的,我印象里我在电视上看过的动漫就不下几十部,像《四驱兄弟》啊,《数码宝贝》啊,《宠物小精灵》啊、《灌篮高手》啊,许许多多优秀的动漫作品,还有《迪迦奥特曼》、《铁甲小宝》这样的特摄片,它们无疑给我的童年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到了晚上六点,电视机的归属权就要转让给奶奶了,中央八套的台剧就要开始了,《意难忘》这部片子我记忆尤为深刻,因为它一直播出了好几年,几百集,以至于我现在还能回想起它片尾曲的那个旋律…
小时候每年我只有一段或者两段时间
是和姥姥姥爷一起度过的,虽然短暂,但仍给我留下了温暖的回忆。姥姥姥爷家不在本地,所以只有过年或者暑假,我可以去姥姥姥爷家住上一段时间。十二岁那年的暑假,我一个人坐火车去姥姥姥爷家。背上背包,听着mp3里周传雄和周杰伦的歌,独自在火车车厢连接处蹲坐着,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悲壮,一种背井离乡的惆怅。实际上全程也就300多公里…在姥姥家住时我起的很早,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惦记姥姥家附近那家北舞渡胡辣汤。姥爷有晨练的习惯,我会跟他一起出门,到沙澧河的河堤公园散步运动,然后一起去喝胡辣汤。那家北舞渡胡辣汤是羊肉的,至今我还能想起那个味道,新出笼的水煎包更是一绝。那时我正长身体,和姥爷一人一碗胡辣汤,竟要了六块钱的水煎包,那时水煎包一块钱四个,姥爷只吃了四个,剩下的二十个全被我给造完了。现在我没有以前那么好胃口了,但是如果是和姥爷,我相信我还能吃下那么多,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姥爷了。就像再好看的电影也终会散场一样,再幸福的童年也会萦绕着几缕忧伤,这实在是人生难免的经历。
童年的事情就像那个老浴缸,一旦把记忆的阀门打开,就关不上了。我的童年绚烂的程度,用我自己自恋的话讲,能改编两部宫崎骏式的动画电影,我还记得家里石榴树上奶奶做的椅子,能让我坐在两米高的空中读书;还记得跟妹妹一人手持一柄木剑,在雪中上演武林对决;还记得我床下的异次元空间,放满了我收藏的“奇珍异宝”……太多太多简单的快乐,陪伴着我一路长大到今天。网上说:有些人用童年来治愈一生,有些人则用一生来治愈童年。很幸运我属于前者,得益于我的家人以及儿时的玩伴们,让我时至今日,只要想起,就会从内心一直热到眼眶,在人生最迷茫的时刻,也看得清来时的方向。
我想相比现在的孩子们,我是幸运的,我体验过真正的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像一株野草那样野蛮而顽强地生长。这样想着,忽又觉得自己过于肤浅,我又非鱼,安知鱼之乐?我又怎么知道现在的孩子生活的没有我的童年幸福呢?那么这篇文章就没有什么启迪意义了,也好,就当做是我给自己的一件礼物吧,希望在以后的生活里能常常回想起童年,初心不改,返璞归真。
2021.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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