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刘铁军
【原创作品】
(一) 霸 王 庙
今天依然是九点半出发,与昨日行程比照,今天能少走40公里。从合肥到巢湖是走高速公路,巢湖下来是省道走含山,和县。如果去马鞍山要在和县码头轮渡,为了去霸王庙,我选择了乌江镇。
当我第一眼看到乌江时,脑子里闪现出来的是:这不是海边吗?乌江在皖江由芜湖继续东流的长江北岸,与马鞍山隔江相望,是属巢湖市和县管辖,古称和州。我站在乌江边上,可以看到对岸有山峦起伏,像似马鞍的山,这就是传说中告诉我们的,项羽的马鞍遗留在这里了。
霸王庙在县城里一个很简陋的公园里,有“西楚霸王灵祠”碑。据说是唐代书法家李阳冰篆书的,现在当然无从得见了。也许这里地处偏远,没有太多的价值考古,所以,我在这里仍然是孤身一人游览。这是一处规格不高的文物保护单位。霸王庙也十分简陋,孤独,四周荒寂,与江风林涛相伴,倒还真有点悲歌野唱的意味,也增添了我不少肃穆孤傲之感。
李清照:"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可不是吗?乌江这么一江边小镇,山不高,水不深,地不华,却因为有“不肯过江东”的烈士,也因为有“人杰”“鬼雄”。尽管他的主人公是一个“失败的英雄”,我们也不得不屏住呼息去拜谒一番,去感受一下,这位悲剧式的“人杰”,“盖世”之气和“拔山”之力呀!
霸王因自持过高,没有害人与防人之心,结果遭了暗算,被困垓下。虽凭着他天生豪勇,突破韩信的“十面埋伏”,却把爱妻永远留在了那片荒野之上。他的大丈夫气慨,无人可比,但军队却瓦解于汉军的“四面楚歌”之中。不得已,他带八百亲兵过淮河,一路奔逃,且战且走,到乌江岸边,只剩下二十六骑。这时,乌江亭长驾船在等,项羽若登船过江,便可化险为夷,谋求东山再起,然而霸王此刻想到的却是另一种价值,即人格和尊严的价值。
项羽拒绝了,他不失豪迈又代悲凉地说:"天要亡我,我渡江又有什么用呢?再说,我带了江东八千子弟出来,如今无一人生还,即使江东父老不怪罪于我,让我继续为王,可找怎么有脸见他们呢?我愧对他们啊!"
在这逃则生,留则死的关头,他把最后一线生机滞留了,把磊落豪迈的气慨延伸了。项羽的伟岸就在这里,他令人钦佩也在这里,他把乌骓马送给亭长,又见围困的人中有一个相识,便对他说:"汉王以千金买我人头,我就把头给你,让故人也得一些好处",说完,便挥剑自刎。
不知怎么的,看着项羽那凄凉的,并不曾葬有尸骨的墓穴,望着这荒草合围的遗址,我觉得他的霸气还在,雄风犹存,英力不减啊!
离开霸王庙时,我问门口的管理人员,是否有些历史资料介绍之类的东西可供阅读,他们说只有一本2002年和县旅游局出版的《霸王词简介》,不到120字。
“拔剑一刎成绝唱,乌江碧沙亦悲歌”。那年项羽只有三十一岁呀!
注:摘自《合肥日记》 2008年 3月 16日星期天
(二)乌 江 渡
几天前,我从合肥开车到巢湖走含山到和县,因为此行的目标是霸王庙,过了和县就看见路边竖着“乌江”的路牌。
也许对当地人来说,这里是一个极普通的乡镇,有镇政府,有集贸市场,有学校和医院,农技站,还有饭馆和理发店。但对于我看到“乌江”这两个字,心里却有着久久不能平静的震荡。我想起这里曾经是一场大战的终结处,两千多年前,有个惊天动地的人物,在这个地方走向末路,走向灭亡。
汽车穿过镇上窄窄的街,车窗两边,是那些似曾相识的老乡,这是他们生活中又一个忙碌的日子。他们当然不会想到一个远道而来的人,会由这个地方,联想到那么遥远的过去。
乌江其实是长江上的一条小江汊子,秦汉时期这里没有“亭”的机构,所谓十里设有一亭,十亭设一乡,亭长就相当于现在的村长。小小的乌江亭,因为这场战争而被永远留在史册中。那已经是一场一边倒的搏战,精力饱满,后勤充足的数千人马,对弹尽粮绝,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二十六骑,胜败已无任何悬念,只是时间问题。当然,如果当年项羽上了乌江亭长的船,驶向浩浩长江,回归江东,重整旗鼓,接下去的历史不知道又将展开什么场景。
汽车沿江向北走,已经没有了当年冲天的黄尘,也没有战马嘶鸣和蹄声,宽阔的公路上,是不绝的车流,似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江堤,直面大江了。
我站在这里看长江是南北向的,从南往北流,所以就比较好理解“江东河西”之称了。在此往南,有建成的芜湖长江大桥,向北,则是南京长江大桥。但这里,现仍然是个汽车轮渡码头,许多的车辆在排队等候过江。我只好耐心等待,卖包子,煮玉米和茶叶蛋的小贩,乘这功夫到车窗外推销。我下车看他们在讨价还价,都是很重的巢湖口音,我很想找位当地人问问知不知道楚霸王项羽的事,但他们都是那么忙,只有一个卖乌龟的没生意,却又不是本地人。
我等了四十分钟的样子,车开上了轮渡,驶向对岸。当时天气不好,但江水还是风平浪静,我站在船舷边上,看着江中混浊的江水在流,远处的江面一片波光,江边的浅滩上,长着一层层的苇草,稍远的点还可以看见养殖网箱。江心是一艘艘来来往往的大小船只,都是货船。江对面,可以影影绰绰地看到泊着的大船,还有吊车,密密麻麻的,那就是马鞍山。一个现代化的大型钢铁企业就在那里。民间中传说,当年项羽在乌江将乌骓马的马鞍,往江里一抛,就抛到了对岸,变成了这座山,故名马鞍山。江东地大真是一片沃土,所以当年亭长对项羽说:“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但项羽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像韩信一样忍受胯下之辱,所以,这场大战只好拉上了帷幕。
刘项之争虽早已尘埃落定,但两千多年来,对两人的褒贬之声此起彼伏,项羽一直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被展示给后人。历代文人赋诗作文赞美项羽,这是轻松又不费力气,而且能为自己扬名的快活的事。但历史的沉重,谁能扛得住呢?其实,还是司马迁在《史记》中对项羽的评价,最客观:“位虽不终,近古以来未尝有也”。“自矜功伐,奋其师智而不师古,谓霸王之业,欲以力征经营天下”。褒贬都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江东近了,浑黄的江水在船头激起轻轻的浪花,江水每天在流,每一天都是新的。但江东江西的土地,山丘都是长存的,它们见证过数千年的烽火狼烟,历史镶嵌在它们的每一道褶皱和裂隙之中,无论后人怎么假设,历史不会倒过去,以另一种方式再演。想到这些,总是让我久久不能平静……
注:摘自《合肥日记》 2008年 3月 21日
星期五
刘铁军,吉林长春人,长期从事交通规划工作,多有学术论文发表。2013年退休,开始散文诗歌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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