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君浥泪染琅玕
冒辟疆全家渡过长江,又不敢直接回如皋,因为当时清兵正在如皋镇压于锡凡、刘一雄等的起义。他们暂时住在辟疆同年泰州宫伟镠家,马恭人与宫伟镠的母亲很谈得来,两个老人当面订下了宫伟镠之女宫婉兰和冒褒的亲事。
经冬历春,辟疆的痢疟迁延一百五十多天才开始好转。在这一百五十多天里,小宛每天只吃一餐粗砺的饭食,卷着一张破席子,睡在辟疆床前,没日没夜地悉心看护辟疆。辟疆感到冷,小宛就抱住他,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辟疆嫌热了,小宛就为他打扇;辟疆哪里有疼痛,小宛就为他抚摸按摩。辟疆坐卧翻身,小宛都在旁边护着。漫漫长夜,辟疆悠然安睡,小宛还拎着心,竖着耳朵,不时起来看视。煎好汤药,小宛是边吹边送到辟疆嘴旁。
小宛甚至不嫌肮脏,每天通过眼观鼻嗅,仔细观察辟疆粪便的颜色气味。粪便正常的话,小宛的眉头就舒展开来;粪便异常的话,小宛的眉头会结上疙瘩。有时,小宛还跪在辟疆床前,用温柔的话语反复安慰辟疆,以求辟疆破颜一笑。辟疆病中性情暴躁,偶尔会失去常态,大发雷霆,再三责骂小宛。而小宛都不加顶撞,默默承受。就这样,五月如一日,辟疆病体逐渐好转,而小宛累得面黄如蜡,骨瘦如柴,染上了肺痨病。
马恭人和苏元芳怜惜小宛,要暂时代替小宛照料病人,好让她休息一阵。小宛说:“我要竭尽心力,以身相殉。假如辟疆活着而我死去,我觉得虽死犹生;如果辟疆有不测,我在兵荒马乱的时世留得性命,又将托身何地?”第二年暮春,辟疆病体初愈,全家返回如皋。
经过战乱的如皋城呈现一片衰飒之气,清廷委署的官员将冒家的一些园林妄加籍没,连冒家庐墓所在的万花园都几乎不能保留。辟疆的朴巢被完全毁坏,那棵古朴也倾倒在地。
清廷羁縻遗民采取的是威逼利诱的手段,许多才子学者受盛名之累,被逼迫出仕应试。陈名夏曾从北京写信给冒辟疆,信中说某权贵称誉冒辟疆是“天际朱霞,人中白鹤”,要“特荐”辟疆。顺治三年(公元1646年),两淮盐运史姜真源特荐辟疆为监军,扬州兵备道周亮工也把辟疆作为人才推荐,但辟疆不肯因出仕自损名节。他以父母双亲年近六十为托辞。
冒辟疆曾祖父冒士拔临终时,冒梦龄在北京谒选县令;冒梦龄去世时,冒起宗奉监军扼防特旨,枕戈黄河岸上。未能与先君永诀,成为冒辟疆父、祖两世的隐痛。冒辟疆以此为说辞,靠在京的大臣陈名夏、赵开心、龚鼎孳的先后维护,得以和父亲一道徜徉台榭林塘之间,课鸟观鱼,品花累石。作为前朝的举子,没有赴任的台州司李,他拒不出仕,不仅仅是格于舆论压力,也不仅仅是因为感情的疏离,而是阻于内心的道德律令,阻于自我尊视的价值观念,君臣大义是冒辟疆道德信条中不可逾越的绝对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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