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鸣晚上偷偷上山捉萤火虫时,在萤火虫缭绕的地方看见了来抓她的姐姐。
七岁的小姑娘赶忙逃跑,在浓绿色的树荫下随着荧光奔跑,当她累了时,才发现自己走迷了路。森林寂静?,万物无声。她吓的大哭,摸索着往来路上找姐姐。
粉色的蔷薇开在?荆棘丛上散发幽香,明月高挂天空,星子疏落点灯。
露水悄然坠落,在知明疲惫?不堪差点栽在蔷薇花丛里时,姐姐突然出现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哭什么哭,吵死了!”
脚下黑暗处攀沿的黑色荆棘忌惮的迅速撤退,抱着孩子的“女孩”低了头,居高临下的踩了一脚撤退较慢的荆棘藤。
知明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委屈的打了个哭嗝,抱着“姐姐”的脖子小声抽噎:“姐姐,姐姐,知明害怕,知明不敢了,呜呜……”?
姐姐知莲对外人一向温柔,此时身体却明显一僵?,良久才将手搭到知明的背上,小声嘟囔了一句:“活该。”
夜色无边,黑暗席卷,萤火虫照亮浓绿草地,“知莲”走过时,草叶上闪过细碎星光。
“她”抱着手里七岁的小破孩娴熟的走下山?,脚步轻盈到非人。
一路平缓的将知明送到家门口:“我去解手,你自己回去。”?
“姐姐,我也去。”?
“知莲”却一下红了脸,?色厉内茬的吼小姑娘:“你去什么去?!小小年纪不知羞!”
知明被吓的又要哭,眼前却闪过亮光,知莲蹲在她面前?,手里抓着一只薄透的锦囊,里面扑朔着十来只萤火虫,把她的脸照的分外柔和,语气却凶戾:“不许哭了,要不然我不给你了。”
知明哆哆嗦嗦的把满眼的泪水?给憋回去了。
知莲就像松了口气似的,站起身把萤火虫囊?扔给她,一转身没入黑暗,不见了。
半夜时,知莲打开门,看了看床上睡着的知明,狐疑的将她抓着不放的萤火虫囊拿在手里,这么好的料子,她这个乞儿妹妹是怎么拿到的??
别不是偷的吧?
黑暗山林中的“少女”?脚步轻快,走着走着就奔跑起来,长发扎起,刘海散乱,温柔小意的少女面庞瞬间转化成黑发乌眸的俊朗少年,他一抬手,接过树上妖精递来的红色野果咬了一口。
爬在树上的妖精向他吹了个口哨怪声怪气的模仿那个小姑娘的声音:“姐姐~知明害怕~呜呜~姐姐~”?
“去你的!”?少年红了耳尖,随手将果核朝着这嘴贱的妖怪扔出去,“都不许笑!”
“离秋,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啊?你怎么化成个姑娘去哄人?”?藤蔓上的草叶妖怪倒吊在他眼前晃着问,头上白色小花摇摇摆摆。
“小爷我才没化姑娘,是这些人类潜意识想看什么看我就是个什么,我也没办法。”?离秋把它拨到一旁继续走自己的路。
“嘿嘿,你化成的姑娘长得还挺好,就是不知羞!大半夜的还跟村头的牛二私会呢!”?身后的松鼠大叫。
“其实长得不好看,我就不喜欢那个知莲,矫揉造作,‘牛哥哥’,咦~羞死我了羞死我了!”?蝴蝶捂住自己的脸扭成个青虫,模仿知莲的情态,逗得大家伙哈哈大笑。
离秋在水边摘了朵紫色的花,在手里转着玩,心里想起来那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默默的想:
那个妹妹也不知羞,还想跟他一起去解手呢。
知明在草长莺飞中逐渐长大了,浩渺的山林浓绿的似乎永远不会衰败,姐姐知莲和牛二成了亲,她似乎全忘了在山林里把知明抱出来的事情,?只是仍旧在外人面前对她好,私下里动辄打骂。
又是一年春天?,柳树飘摇,山林焕发出新的生机,春雨连绵不绝,将青苔染成翠绿的颜色,朦朦胧胧的春雨将一切裹挟,好像万物都沉浮在一场微雨里。
知明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下见到的离秋。
?俊俏的少年不惧风雨的坐在大柳树下的石桌上,仰着头露出漂亮的喉结,他一手撑着石桌,一手揪住一条细软的柳树枝把玩,是个痞子流氓般的不正经样子。
却偏偏好看的让知明红了脸。?
青梅竹马的刘亮带着短笛吹曲,吸引了石桌上那个俊俏少年的目光。
离秋松了攥着柳树妖精胡须的手,托着下巴看向远处路上青梅竹马的知明和刘亮。
反正他们看不见我,离秋手指点了点脸颊,从桌上跳下去向他们靠近。
知明见他越来越近,下意识?啊了一声。
刘亮停了笛子,疑惑的看向知明:“我吹错了吗?”?
“音调都跑泰山去了。”?离秋仗着他看不见自己,随意的对这小孩的笛艺评价,“山上的蝴蝶都吹的比你好。”
知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好,没跑太远,刘亮你练了多久?”
“三,三天。”清秀的少年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想让你听听,是不是很难听?”
“唔,很好听。”知明回答,“刘亮,我们回去吧,雨要下大了。”
“好。”
“凡人就是矫情。”离秋嘟囔一声,往柳树下走。
又等了一会儿,就见知明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径直站在他面前问:“你是谁?哪里来的?云心村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家去吧。”
离秋愣了一下,瞥见她腰上系的轻透香囊,眼中闪过了然,却是分外浪荡的道:“小娘子未免管的太宽了些,李某一介恶鬼,倒是从未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就不怕我半夜里去拘了你的魂,压到石头里千年百载,让你回不了家!”
知明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是恶鬼?!”
她只是能看见一些亡魂,从未见过这般蛮横的“恶鬼”。
思量一番,还是向前一步挡在离秋面前,颤着声音说:“那你更不能进村!你已是恶鬼,就更应该知道人鬼殊途!我见你你长一副少年相,应该跟我差不多年纪,家中父母肯定挂念,你还是回家去吧!”
离秋怔愣片刻:“……你,看的见我的……面目?”
知明寻思:莫不是这鬼有什么忌讳他的脸,自己不会说错话了吧?又一咬牙,说错了大不了他吃了我!绝不能让他进村:“对!”
离秋沉默了一会儿,春雨绵绵,田野翠绿,他看着脚下石上苔痕,突的说了一句:“我名唤离秋,知明,你可得记好了。”
知明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离秋抬眼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似是藏了许多东西,哀哀如同老人。知明还未看清,就见离秋一转眼又是那副浪荡子的样子:“小爷我无所不能!”
知明一愣,俏生生的看着石桌上惊艳的少年。
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惹人间桃李花。
风过无痕,细雨蒙蒙,倾洒在柳树下的姑娘身上,远方春花落尽,蔷薇吐香,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姑娘身着粗衣,却分外秀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离秋听见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他散漫的勾唇一笑,手往后一撑,就消失在了知明眼前。
雨幕中只留下一句:“小爷还会来找你的,你可必须得认得出我,否则小爷我烧了你的村子!”
那样的脸,怎可能认不出来?知明只觉得莫名其妙。却又想起拿着短笛的少年,脸上发烧似的滚热,她捂了捂绯红的脸颊,想起刘亮的害羞,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
时空飞梭,离秋总是在清晨于云心村头等采野菜的知明,带着她上山,寻找各种野菜和果子,蘑菇和山药。
他们曾在林深处遇见灰色的鹿群,在山顶窥见夕阳和明月,在浩渺的林海中仰头见到被筛的细碎的阳光。
山中精怪成群结队的躲在树后草丛下围观,草叶化成的精怪顶着一簇白花抱着蘑菇装自己是只是棵普通无辜的小草,却被离秋发现,冷笑着一把薅秃了它的白花送给知明。
草叶妖怪嚎啕大哭着走远,从此各方妖怪不敢围观,知明无所觉察,却还是逐渐习惯看见神出鬼没的离秋,趁没人时也会喊他的名字:“离秋。”
读书的刘亮听过她无意识说出的“离秋”二字,皱了眉头像个老学究似的说这个词不好:“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这个名字太悲伤了,知明,这是谁的名字?”
离秋在他身后气鼓鼓的将他绊倒:“你名字才不好!”
知明赶忙去扶刘亮,抿着嘴心疼,一时气性上头:“我随意说的,没谁的名字叫这个!”
离秋顿了手,愣愣的看了一会儿知明,一言不发的消失了。
这次他消失了很长时间,知明还以为他离开了村子,直到夏末突然降下暴雨,一夜之间引发山洪。
漆黑天幕下知明被一双手捞出差点让她窒息的泥浆。
黑暗中她被裹挟着带到逃出来的民众聚集的山头上,非人的速度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却没来的及多想。
刘亮的父母互相扶着嚎啕大哭,喃喃念叨自己还未逃出的儿子。
离秋站在她面前,一向干净的衣服被她染了泥浆,脏兮兮的,淋着大雨狼狈的不像个妖怪了。他看着刚逃出来就被刘家父母的话吓到慌乱的知明,听见她说:“离秋!刘亮!刘亮还没出来!你去救他出来!当我求你!求求你!刘亮,刘亮他家在山坳!你去救救他啊!”
离秋伸手想帮她搽一下脸上的泥,却被泪流满面的知明躲开:“离秋!离秋,你去救救刘亮吧!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你救救他好不好……”
离秋收回手,在原地看着知明,最后一言不发的转身没入雨幕。
大雨滂沱,知明哭红了眼,她望着大雨,心中悲哀至极,那个读书读傻的刘亮,会脸红的刘亮,给她吹笛子的刘亮,站在柳树下的清秀少年……会不会……她擦掉眼泪告诉自己别多想,离秋去救他了,一定能回来的,可泪水还是止不住的一颗颗的往下砸。
风雨飘摇,黑暗中终于飘出一道熟悉的身影,被村民拉上岸,呛了水般的咳嗽不休,却是尽力往知明这边看,手里短笛裂缝明显:“知明……”
“刘亮!”知明惊喜的扑过来再不顾众人目光将他揽入怀,泪水流淌,她心口直跳,问着他是怎么逃出来的,问着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到惊吓,最后,她问他,你看到离秋了吗?
刘亮的嘴唇冻得发白,他仰着青白色的脸看着知明,目光复杂难辨,他看着知明腰上挂的香囊,似是冻着了般打了个哆嗦,知明听见他说:
“我游过来的,没受什么大伤,离秋是谁?”
自那夜以后,知明就和刘亮正式定了亲,洪水冲走了刘亮家院里的那棵大树,刘亮知道后脸色很难看,知明以为他是心疼那棵树,为了让他高兴知明又在原地种了一棵树苗,她浇水时笑着看向边上拿着书的刘亮,眉梢眼角皆是甜蜜:“夫君,待这树长大,便又是一棵好树了,不必为过往忧愁。”
刘亮攥紧了手,笑着说好。
离秋自那夜后再没有出现,知明最开始还会想念他,后来就努力投身操持家务中。
毕竟,人鬼殊途。
时光轮转,春夏秋冬。知明和刘亮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粉团子似的招人喜欢。
江奇英上门时,三十多岁的知明正坐在椅子上修补刘亮的衣服。
听说是刘亮的朋友,忙招待着给她们看茶。
门外飘起了细雨,知明看着春雨唏嘘的说着自己的过往,好像没意识到这些故事有多骇人听闻似的絮絮叨叨的将自己全盘托出。
“只是,我的夫君最近有些奇怪,他好像,不会老了。”
江奇英身后的知忧站在椅子后,也不敢提醒也不敢问,只是看着春意盎然的院子发愣。
良久,大门被推开,转出一个灰衣的少年郎来。
俊俏的少年穿着中年男子的衣服,明显的不合身,边上一起干活的人却好像没有察觉一样与他说笑,连三十多岁的知明都接受良好的上前责怪今日有客还不早点回来,让客人白白的等。
刘亮脸上神色变化了一下,把知明推进厨房,进了客厅把门锁了,然后冲江奇英一跪:“江先生。”
江奇英慢慢抿了口茶丝毫不理会在地上的男人,只是隔了好久,才问了一句:
“不后悔吗?”
“离秋,或者说,黎丘鬼?”
倾盆大雨中树木倾倒,枝叶压断屋脊,离秋拼尽全力,揭开横梁,看见瓦砾中已被压成血肉的少年郎。
短笛已被压劈,还紧紧攥在手中,似是攥着自己唯一的心愿般的放不下。
离秋手抖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跟知明说,力气已经耗尽,他拿了短笛将尸体抬到树上,喘了会儿才咬牙往知明的地方去。
到底只是个低弱的小妖怪,虽有御风之能,也在山洪中撑不过多少时间,离秋脱力坠入洪水,呛了好几口水才浮出水面,拼尽全力的攥着短笛往知明所在的地方游。
虚弱到能被普通村民看见的小妖怪被当做人类拉上岸,他咳了几声忍住咳嗽,往知明的方向看:
“知明……”
刘亮死了,我只带回了笛子……
狼狈的少女扑过来抱住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问:
“刘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喜极而泣:“你怎么逃出来的?出来就好,没事就好……”
她说:“刘亮,幸好你没事,不然我怎么活啊。”
最后了,她才问:
“对了,你看见离秋了吗?”
苍老的迟暮老人坐在巨大的榕树下,对草地上被各路精怪围起来的顽劣孩童感慨似的说:
“咱们这种妖怪啊,总是被人类下意识的认错,我们的先祖不愿意被错认成别人,每被认错一次,他们就去报复认错他们的人,久而久之,世人就传我们黎丘鬼好骗人,来戏耍人类。”
“可是,谁愿意一直不被人记得,在意,而是一直被错认了呢?”
瓢泼大雨中知明捧着离秋的脸,离得那么近,像是初遇时时离秋一把将她从荆棘花的手下救出,她小小一只偎在怀里哭着喊姐姐的样子。
离秋突然觉得好冷,太冷了,一身的雨冻得他发抖,良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哑的不像自己的声音说:
“我游过来的,没受什么大伤,离秋,是谁?”
江奇英看着脚下的小妖怪,问:“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我快死了,”离秋仰头看她,“妖力一天天的弱下去,我快护不了我的孩子了。”
黎丘鬼与人类的孩子,是天生的间谍刺客。
江奇英看着眼前的离秋,又问:“不后悔吗?”
“没意义了,先生,都这么多年了,不都过来了吗?”离秋惨笑着,一脸的衰败之相。
门口传来动静,江奇英低头抿了口茶,再抬头时离秋已经奔了出去,试图去扶倒在地上的妇人:“知明……”
“你滚开!”知明急忙躲开,泪水已经淌落,她声嘶力竭的吼,“你根本不是刘亮!你到底是谁?!”
妖力溃散的离秋彻底维持不了那层黎丘鬼的天然技能,少年的脸在凡人的眼前逐渐清晰起来,是一个已经苍白了嘴唇满眼慌乱的俊俏少年。
“知明,知明,摔到了没有?疼不疼?你起来好不好……”
“啊啊啊……”知明状若疯癫,拼命挣扎推开离秋的手,“你不是刘亮!你不是我夫君!我夫君在哪儿!你把他藏哪了?!”
“知明,我是刘亮。”离秋束手无策,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知明,心口疼的要命,多年前的那场暴雨像是一直躲在他头上从未远离,只是为了这一刻倾盆而下,让他五雷轰顶,让他玉山崩尽,形容尽毁,狼狈不堪:“知明……”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你不是我夫君,你不是刘亮……你是……离秋。”
妇人突然顿住,一双眼睛哭的发红,血丝崩出,她突然暴起向毫无防备的离秋而去,一掌擴在了他脸上:“你是离秋!”
又把他狠狠一推,失魂了一般的问:“你怎么能是离秋……”
离秋被她扇的侧过脸去,听见她说:“你一个鬼……你怎么能替成刘亮的样子骗我?你怎么能这样骗我?!”
“怪不得你不会吹曲,怪不得你不会作诗……你怎么比的上他啊离秋,你告诉我你怎么比的上他啊!!离秋!!”
“你滚!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你滚啊!”
妇人跌跌撞撞的去拿扫帚打离秋,苍白的少年站在原地,受着打,低头看着知明:“我……”
他笨嘴拙舌,在人间这么久了也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口疼的厉害,眼中簌簌的落下泪来,溅在衣襟上化作星光。
江奇英倚在门框上,看着院子里的闹剧啧啧感叹:“看看这妖怪做的,比人憋屈多了不是?”
离秋被推出了家门,像是木头做的一样,木楞楞的看着跟出来的江奇英。
再开口时声音粗砾到像是被砂子磨过,一张口就是满眼的血色:“先生……”
“得了,你别说话了,听的我耳朵疼。”江奇英打断他,“就是那两个孩子吗?”
一对玉雪团般的小孩蹲在蚂蚁窝旁,草叶化成的妖怪顶着一头粉花抱着石头假装自己是棵无辜的小草,离秋看过来时,理直气壮的向他说妖话:“我在帮你看着孩子!”
小姑娘坐在草地上顺手揪了一朵粉花,疼的草叶妖怪暴起,吱哇乱叫的绕圈跑。
离秋牵动嘴角,想笑,却还是放下了,他向江奇英作揖:“有劳先生了。”
江奇英看了他一眼,似是不经意的说:“一个妖怪,学读书人这么多年,好歹养成个讲礼的习惯了,都不像山间蛮昧。”
也不像离秋了。
江奇英抬步向那对孩童走去,从兜里掏出两颗梅干,笑眯眯的像个坏蛋:“小朋友们,吃果干吗?”
小女孩仰起头,问:“你为什么要给我们吃果干啊?”
“我看你长的可爱。”
“但是我爹爹不让我吃陌生人的东西。”
“我叫江奇英,你叫刘莹,我们现在都知道对方的名字,就不算陌生人了。”
“那算什么?”
小屁孩话真多,江奇英挑眉:“算朋友了,所以,小孩,你吃梅干吗?”
“……吃,谢谢姐姐!”
两个孩子睡着后,江奇英施了术法将他们移到床上,妖力被汇集到两个琉璃瓶中,像是装了两瓶星星。
江奇英将瓶子往后一扔,知忧赶忙接住,小心翼翼的摸了摸。
山间雾气如岚,浩渺的山林青翠依旧,离秋伏在石桌上咳出一口血来,平复了许久才向江奇英道了声谢。
“你可以离这个村子远一些,修养个百八十年的,到底还能再抢救一下。”
离秋摆了摆手,苍白的脸庞扯出一些细微的笑意,苦的像碗中药:“我想再陪陪她,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太辛苦了些。”
江奇英没有说话,抬脚走了。
炊烟袅袅,云心村山风浩大,吹的柳树枝叶乱颤,吹的桌上少年单薄。
妇人伏在地上,头发凌乱,她抬起头,看见眼前居高临下的少女,不过十六岁的样子,一身的水蓝色,是离秋请来的人。
知明挣扎着起来,去推这个莫名其妙的姑娘:“你是什么人!不许进我的院子!滚出去!滚出去!滚啊!”
江奇英问:“你为什么故意骂他?”
知明哽住,一双通红的眼看着女孩:“我恨他!你让他滚!”
这夫妻俩怎么全都这德行?!
江奇英手腕一转,看着知明重新问:“你为什么让他走?”
妇人捂住脸,头发散乱,像个疯婆子一样的笑出来。她边笑边哭,仰头时双眼遍布血丝:
“他高尚!他多高尚!救我那么多回!隐忍着不说……”知明泪水又一次崩堤,声嘶力竭的向江奇英吼,“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我求他救了吗?我求他隐瞒了吗?!满口的为我好!为我着想!刘亮死了为了不让我伤心顶替他跟我成亲这么多年!他多高尚啊!!!”
“那他滚啊……快死的人了……还撑着……还为我好…就我坏!就我一个是恶人!…滚啊让他滚!谁稀罕他对我好!”
“谁稀罕他……
滚吧,滚回山林,别再见面了……真的……别再见面了……”
烟雨蒙蒙,江奇英吹着山风,淋着春雨,冻得打了个哆嗦……嘶,回去得加件衣服。蓝衣的少女打个哆嗦,回头看见知忧抱着瓶子研究:“知忧,你干嘛呢?”
“先生,妖力好像少了些。”
“你记错了吧?”
“可是之前明明有大半瓶的呀……”哪像现在,就剩个底了。
柳树飘摇,草叶化成的妖怪顶着粉花抱着一根树枝戳离秋的脸:“醒醒!快醒醒!”
离秋睁开眼,只觉身上疲惫一扫而空,边上的两个粉团子见爹爹醒来,忙上前抱住他的腿:“爹~抱抱~”
离秋没来的及探查异样就被女儿扑的满心柔软,他将被收走妖力的孩子抱在怀里,逗着问:“下着雨怎么出来了呀?莹莹不怕淋到啊?”
“娘亲让我们出来找爹爹的,不然不知道你又要跑到哪里去了。”男孩揪着离秋的袖子说。
离秋一愣,抬头时看见远处撑着伞的妇人,见他看来别扭的用伞挡住自己的脸,却又忍不住看坐在桌边的离秋:“笑什么笑!雨下大了,回家了。”
又是一年春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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