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婚礼致辞简单大方精辟,新郎新娘致辞简单大方!

#头条创作挑战赛#冯辰的婚礼上,同时出现了两位新娘。

一位是正主,某高官的千金。

一位是我,曾被他捧在手心,听过他许多动人情话的前任。

交换婚戒环节,我穿着A.W曳地婚纱翩然登场。

如我所愿,全场哗然。

而我则面带笑容。

从容信步,走近错愕的新娘。

冯辰闪身,挡在我与她之间。

眼底似乎划过一抹苦痛。

神情阴郁,扼住我的腕,“小瓷,别闹,你先回去。”

我甩开他,逼冷面容,“滚开!你没资格碰我。”

擦肩越过,我径直来到新娘面前。

唇角再度上扬,不急不缓开口。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现在要娶你的这个男人,曾经也对我许下过山盟海誓,笃定非我不娶。”

一边说,我一边从袖中抽出金丝匕首

利刃出鞘,寒光瘆瘆。

周围人不禁倒吸凉气,宾客席女人刺耳尖叫,响起幼儿啼哭。

漂亮的新娘也惊恐万分,吓退半步。

我只当听视二觉消失。

施施然单手支腰,擎着匕首缓缓倾身。

用刀尖轻抵她精致下巴。

“这是把沙皇时代的古董,他花高价拍给我的。我珍藏很久,一直没找到用武之地。你……”

话没说完,突然感觉有人近身。

我转刀收刃,敏捷回身出手,将匕首直直刺向冯辰的前颈。

刀尖没入皮肉半寸,瞬间见了红。

冯辰定身不动,仿佛没有痛感,眸色晦暗盯住我,殷殷恳求的语气。

“小瓷,不要伤害她,算我求你。”

我又笑了,“条件呢?你这人不论做什么不都先谈条件吗?不动她可以,你自宫如何?”

“谢昭瓷!!”

伴随着震天咆哮,谢峥嵘怒不可遏冲来,扬手给了我一巴掌。

匕首应声而落,我踉跄栽倒。

眩晕耳鸣如潮涌,一股铁锈味迅速蔓延口腔。

混沌视野里,出现一抹高大身影。

下蹲,粗粝指腹野蛮揩去我嘴角的血。

啐一口血水,我歇斯底里大喊。

“不要碰我!!谁也不准碰我!!”

他听若惘闻,伸手掠过我的腰,将我整个人掀上他肩膀。

秦毅,你他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天地倒置,我扯着喉咙大呼小叫。

秦毅始终无动于衷,由着我挣扎撒野。

没有知觉一般,大步流星穿过人群,走出婚宴大厅。

扔我进越野车后座,秦毅从背袋里摸出副手铐。

一头扣在我左腕,一头拷在车门上方扶手。

我气恼,抬脚凶猛踹向男人最脆弱的部位。他眼疾手快,稳稳抓住我赤裸脚踝。

我抽不回来,怒瞪,“我是你的犯人吗,你凭什么拷我!”

他没吭声,径自坐进驾驶位。

引擎轰响,越野车快速驶向城北。

期间他接了通电话,只听不开口。

态度毕恭毕敬,不用猜也知道,那头是谢峥嵘,我的父亲。

末了一句,“我明白”。

秦毅调转方向盘,朝着城南方向疾驰。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警觉地问。

他不答,再次提速。

我最恨某人故意装聋作哑。

抬脚猛蹬前方座椅,“你他妈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私奔。”

“去你妈的,骗鬼呢!”

知道他口风极紧,我懒得再继续追问。

去哪里对我而言,都一样,没所谓。

将视线投去窗外,阳光正浓,正明媚。

可我不喜欢。

久久,我没来由地轻声发问:“我今天美吗?”

“很美。”

秦毅声音淡淡的,但我听得出不是敷衍。

他喜欢我很多年了,而我一直假装不知道。

我自嘲一笑,“既然美,你的好兄弟为什么娶的人不是我?”

秦毅没有即刻作答,似乎在斟酌词句,以便将对我的伤害将至最低。

同情太廉价,我不需要。

“因为他没有选择。他和你一样,都是谢峥嵘最忠实的门徒,任凭他摆布,对他唯命是从。”

“秦毅,”我又问,“如果有一天,秦峥嵘也为你安排联姻,你会拒绝吗?”

“不会。”他不假思索。

我摇头笑笑,骂自己蠢。

“是啊,我多余问。谢峥嵘对你们有养育之恩,你们怎么可能会拒绝呢。”

秦毅斜眸,淡然扫我一眼。

看不出情绪,依旧惜字如金。

闹婚是场力气活。

我全身酸痛,头枕着椅背合上双眼。

醒来,旁边多了一堆东西。

零食,矿泉水,日用品,以及一次性劣质拖鞋。

估计谢峥嵘怕我再发癫,打算把我发配至南方。

秦毅就是个押镖的。

没什么不好,全当度假疗情伤。

审时度势,我决定放弃一切无效反抗。

当务之急,是让秦毅解开手铐。

借口上厕所,越野车停靠服务区。

我要了把剪刀,将曳地的裙摆裁至及膝。

踩着劣质拖鞋,走去卫生间。

出来,秦毅正靠在车边抽烟。

坦白讲,论相貌,秦毅丝毫不逊冯辰,长期练拳的身材更是胜冯辰几筹。

单眼皮,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坚毅,宽肩窄腰大长腿。

气质冷峻硬朗。

我爱冯小白脸太久,几乎忽略了秦毅的存在。

我和他认识同样也有十多年,加起来讲过的话,似乎还没有今天多。

可其实他的存在感并不弱。

这不大一会儿,已经有很多路过的女孩,报以惊艳侧目。

他应该早习以为常,置身事外般,一直低着头,吐纳烟气。

似乎察觉到我肆无忌惮的打量,他蓦地抬起脸看向我,神情略显困惑。

我笑盈盈走近,“给我也来一根。”

他好像没听见,叼着烟拉开后车门。

毫无温柔可言地,按着我的头,把我塞了进去。

见他探身去取手铐,我忙将双手背过身后。

胆怯地眨眨眼睛,诚意满满,“不是说带我私奔吗,我跟你走。”

秦毅闻言一怔,别开脸,迅速钻回驾驶位。

我发现,他的耳朵尖微红。

三十岁的大男人,太纯情了吧。

十点多,越野车再次停靠服务区。

秦毅放低椅背,似乎打算窝车里将就一晚。我都惊了,从后座爬起来。

“喂,谢峥嵘不给你发工资吗?还是你向来对女人抠门,舍不得花一分钱?”

他又开始选择性耳聋。

半躺着,双臂交叠抱在胸前,闭了眼。

我扬起声调,“秦毅,我要住-酒-店!”

他老神在在,把扭过脸面向车窗。

一不做二不休。

我撩起蓬松裙摆,利落越过置物台,跨坐到秦毅大腿上。

勾起领带,一把拽他起身,与我面对面。

瞪圆眼睛,口气不爽,“我坐了一天车,需要好好休息。你开了一天车更需要好好休息。”

他冷着脸,命令,“下去。”

我更固执,“我不要!”

不达目的不罢休。

硬的不行,还可以来软的。

手指绞着他的领带,我眼神放媚,柔柔央求。

“秦毅哥哥,我真的不想睡在车里。你行行好,带我去住酒店吧。”

忽的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糯糯喊他。

秦毅哥哥,笑笑嘛,我唱歌给你听。

秦毅哥哥,快夸夸我,老师都说我画画画得好。

秦毅哥哥……

记忆里,他是个小酷哥,常常对我爱搭不理。

冯辰则截然相反,有求必应,温柔叫我昭瓷妹妹。

可很奇怪,儿时的我反而更亲近秦毅,像他的小尾巴,追着他不放。

十六岁以前,我所有记忆都是快乐的。

人生如果能永远停留在最无忧无虑的时光,该多好……

不自觉大恍神,我忘记了自己正试图用美色说服他。

他已双手掐着我的腰,把我扽起来。

“收起你无聊的小把戏。”

悻悻耸肩,我翻身坐进副驾。

此计不成,再生一计,“你不想住酒店,我管不着。麻烦借我点现金,我自己……”

“谢昭瓷,”他打断我,“你带身份证了吗?”

“……”

我斜乜他,干嘛不早讲。

认命了,钻回后座,缩腿侧卧。

盖着秦毅给的外套,嗅到了草木香混合着烟草味,有点好闻。

从我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的睡颜。

今晚月圆如盘,清辉里,侧脸也好帅呀。

治愈情伤,莫非真的只能靠开始一段新恋情?

胡思乱想着,我鬼使神差伸出手,用指尖轻戳他脸颊。

“我睡不着,你陪我聊聊天吧。”

“你说。”他回应很快,但没睁眼。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玩闹似的,又用指腹抚他鬓角,“我们疏远太久了,我不知道能和你聊些什么。”

他拂开我的手,别过脸,“那睡吧。”

我扫兴地撇撇嘴,“哦,好。”

车内一觉出奇黑甜,安稳无梦。

再睁眼天光大亮,越野车也重新上路。

越往南天气越热,秦毅摘了领带,衬衫袖也妥帖挽至手肘。

单手握方向盘,另只手闲散撑于下颌边。

目视前方,神情松弛。

似乎思考什么,不自觉弯唇,轻轻一笑。

不错眼默默观察他,我忽然产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错觉。

或许这真是一场不问终点,不求结果的私奔。

我懒懒支起身子,“秦毅。”

他回头瞥我一眼,递来小笼包和豆浆。

不凉不烫,刚刚好的温热。

盘腿而坐,我用手耙梳乱糟糟的长发,“我昨晚睡得很好,自从和冯辰分手,我已经很久没睡过一场整觉了。”

一抓一手的落发,“完蛋,我要秃了。”

随手摊开个塑料袋,我将长发一根根拈进去。

“不能落一根在你车里,万一被你未来女朋友发现了,会误会的。”

“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冯辰出轨的吗,就是在他车里发现了不属于我的,女人的长发。”

“应该也不算出轨,是我单方面拒绝接受分手。”

”男人啊,真无情,说不爱就不爱了,好像不需要经历冗长的脱敏期。”

我呓语般喋喋不休,秦毅却始终不发一语。

毕竟长路漫漫,我又由坐改跪,身体前倾趴在中央置物台。

没刷牙担心口气不洁,我双手捂嘴,歪头望向秦毅,瓮声瓮气。

“你这么闷,以后怎么交女朋友啊?”

“还是你就不打算自由恋爱,选择认命,等着谢峥嵘给你包办婚姻?”

秦毅默了片刻,眉心轻蹙,似有些无奈。

“你的话太多了。”

我切了一声,“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从小不就这样。”

瞧见置物格里的暗纹领带,我擅自据为己有。

抓手里,老实坐回后座,三两下扎起一束高马尾。

转过后脑勺,我得意晃了晃,笑呵呵问:“好看吗?”

“好看。”

秦毅一直望着前方道路,眼睛根本没往我这儿瞅。

他越冷淡,我越想闹他,“你为什么不看我就说好看?是不是在你心里,我无论怎样都好看?”

“昭昭。”

“嗯?”

“安静会儿行吗?”

“好哦。”

我乖乖闭了嘴。

秦毅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叫过我“昭昭”了。

久到我以为,他已经忘记了我们儿时的约定。

那时,我天真且幼稚,正儿八经立过一条规矩。

冯辰只能喊我“小瓷”,“昭昭”则专属于秦毅。

除了我妈之外,他是唯一能叫我昭昭的人。

下午,漫长高速公路行至尽头,我们抵达内陆最南沿的小城。

秦毅带我去派出所办理身份证明,又开车来到渡海码头,买票过海。

乘船必须人车分流,我跟随人流检票登上轮渡。

迎海而立,感受南太平洋吹来的季风。

穿着不伦不类的婚纱,难免遇到各色审视打量。

我坦然接受,面朝大海张开双臂,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喊了一声。

忽觉一暖,原本被我落在后座的西服外套,重新回到我身上。

我抓住风中乱飞的马尾,侧过脸,“秦毅,我想吃泡面。”

他点点头,牵起垂落的空荡衣袖,带我返回船舱。

轮渡起航,已是傍晚。

我饥肠辘辘,干完一整碗泡面,加卤蛋和火腿肠。又眼馋肥嘟嘟的咸肉粽,央求秦毅买了一个。

没两口就顶了,秦毅接去,很自然地吃了起来。

从懒洋洋斜靠着他,改直起身子临窗而坐,我认真提醒。

“等有了嫂子,这种事情,千万不能再做了。”

他慢慢咀嚼着食物,望去舷窗外平静大海,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女人都很小气的。”我以过来人的身份,悉心教导,“不能忍受男人对除自己以外的,任何别的女人好。”

秦毅收回视线,勾唇淡淡笑了一下,似乎很不屑我的言论。

“你有意见吗?”我不服气,扬眉道,“你连恋爱都没谈过一次半次,总不可能我比这个女人还了解女人吧。”

他也微挑眉梢,“你怎么知道我没谈过?”

奇了,闷葫芦居然会跟我互动了。

“谁呀?我认识吗?”我睁大眼睛,好奇发问。

“冯辰介绍的,你不认识,也没谈几天。”他很坦诚,轻描淡写的语气。

“漂亮吗?”

“还可以。”

“觉得不合适?”

“嗯。”

忽然间,没了聊天的兴致。

拉高外套罩住脑袋,我趴在小餐桌打瞌睡。

一阖上眼睛,便能轻易感受到轮渡的颠簸。

第一次过海坐轮渡,胃部不适来得突然,我忙起身坐直,一动不敢动。

“不舒服?”秦毅问。

我闭着眼睛,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脸侧一热,在外力作用下,我又倚靠了过去。

比先前更亲近,他轻轻揽入我臂弯,掌心温暖轻松将我的手包覆。

“真凉,和小时候一样。”

头顶上方响起他埋怨似的低喃,再度唤醒了某些儿时的片段。

我从小就单薄,特别怕冷,常常手脚冰凉。

每逢这时,我总喜欢往秦毅身边凑,搂搂抱抱,要他帮我焐手。

持续到十一二岁,有了少女懵懂的羞耻感,我才开始学着与他保持距离。

回望过去,才后知后觉,自己曾经那么依赖秦毅。

逐渐适应颠簸后,我稍稍仰脸,“你会怀念小时候的时光吗?”

他没看我,目光悠远望着舷窗外,“偶尔吧。”

“我听说,如果一个人常常怀念过去,就证明现在过得不幸福,只能靠追忆往事来获取一点点慰藉感。”

秦毅收回视线,朝我弯唇笑笑,“多愁善感可不像你。”

我立刻反唇相讥,“话变多了也不像你。”

他笑容微僵,仿佛被我料中什么心事似的。

大手一扣,把我脑袋摁进胸膛,不让我与他对视。

耳边传来格外剧烈的心跳,我埋在他怀里窃笑。

“秦毅,你害羞了。”

他没做声,不轻不重拍打我的脑袋。

“谈过几天恋爱,和没谈一样,没有区别。”

我偏要逮着机会揶揄他,“你还是个三十岁的纯情宝宝。”

“说够没有?”他加大力道,惩戒一般捏紧我的手。

我立马投降,“够了,够了。”

噤了声,我再度闭合双眼。

男人怀抱温暖,伴着时有时无的颠簸,像婴孩回到摇篮,舒适又安心。

有了身份证明,终于可以入住酒店。

秦毅出手阔绰,给我开了间总统套。

凌晨三点,我从纠缠多年的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睡意全无,又穿回了礼服,来到酒店自设的酒吧买醉。

两天辗转,薄纱裙摆已经有多处滑丝脱线,灰扑扑的,稍显褴褛。

越漂亮的东西越脆弱,越经不起蹉跎。

比如绝世的容颜,比如自认完美无缺的爱情。

我酒量一般,刷房卡点了酒精浓度偏低的女士特调。

酸酸涩涩的味道,甘中带苦,似极初恋。

半杯微醺,有男人过来搭讪,措辞一股酸腐味。

什么寂寞的夜,有灵魂无处安放,有肉身需要相伴。

我抬起迷离双眼定睛看他,一点也不帅,比秦毅差远了。

孟浪的笑容比措辞更露骨,我嫌恶心,出口歹毒,“你不是需要伴儿,你是需要盒儿。”

男人闻言色变,但保持体面没跟我个半醉的女人计较。

悻悻然转身,继续寻找下一具契合的肉身。

没来由地,我有点想见秦毅。

可惜办理入住的时候,我在闲逛,不知道他的房间号,也没有手机可以联系他。

喝完最后一口酒灵机闪现,我跑却酒店前台,轻而易举便问到了想要的答案。

门铃只按了两下,房间门就开了。

穿着衬衫的秦毅眼神清明,只略显疲惫。

我捻动坏心,故意探头探脑,“你房间里没有女人吧?”

“你喝酒了?”他不答反问。

“睡不着,喝了一小杯。”眯着眼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我又问,“你怎么还没睡啊?”

“刚好有个跨国视频会议要开。”

“开完了吗?”

“嗯。”

秦毅手臂高架,似乎没打算放我进房间。

我出其不意,一矮身便钻了过去,叉腰回头朝他得逞地笑。

“床那么大,你分我一半,我保证不吵你。”

言毕不等他答复,我借酒放肆,三两步奔进卧房,掀开被子,和衣而卧。

管他有没有洁癖,反正我没有。

他单手插兜倚着门边,面色多少有些无奈,“昭昭,你也知道我三十岁了,不要考验我的定力。”

我双手揪着被沿儿,语带委屈,“我又做噩梦了,一个人睡害怕。”

他没再多说什么,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走过来关灯,只留盏暖黄光源,把我的手塞回被子,又体贴地掖实了被角。

在他转身之际,我立刻伸手攥紧他的小指,“你不走可以吗?我不是胆怯的人,但今晚请允许我胆怯一次。”

他后撤半步坐在床边,反握住我的手,低沉道:“我以为你会很恨我。”

“曾经非常恨。”我不想欺骗他,欺骗自己,“恨是很折磨人的。为了持续地恨下去,必须每天强迫自己更新一点恨意。时间久了,好像又忘记了最初恨的原因,只剩下惯性驱使的恨,赤条条地存在着,像枷锁,像心魔。”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期望他能懂。

秦毅一阵沉默后,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睡吧,我陪你。”

7、

谢峥嵘不好女色,我母亲是他发迹前的结发妻子。

我四岁那年,一场车祸葬送了谢峥嵘的生育能力,自此他变得热衷于权势。

同年,他从福利院领回两个同龄男孩,认作义子。

冯辰,秦毅。

一个聪慧过人,一个天生冷酷。

谢峥嵘不惜重金栽培他们,一步一步将他们培养成自己的左臂右膀,文胆武魂。

谢峥嵘自诩枭雄,为构建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不惜采取非常手断,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我十六岁那年,自负而膨胀的他自食恶果,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对他动了杀机。

我们一家三口偷偷躲在城郊的别墅,谢峥嵘又不幸被亲信出卖,生死迫在眉睫。

危难时刻,冯辰秦毅及时出现,救走了他们的义父。

而我久病卧床行动不便的母亲,成了谢峥嵘逃命的累赘,被他毫不犹豫地舍弃了。

我还是个人,宁愿死,也不愿谢峥嵘走。

冯辰和秦毅犹豫不决,我亲耳听见谢峥嵘向他们发誓,万一妻女性命不保,他日东山再起,一定会替她们报仇。

那一刻,我恨极了狼心狗肺的谢峥嵘,也恨极了他两位愚忠愚孝的义子。

恨不得将他们抽筋剥骨,千刀万剐。

他们走了,我只能想办法自救,可我根本无从自救。

母亲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以死相逼,命令我躲进衣柜。

仇家人马破门而入的一瞬,我泪流满面,颤抖着合拢了衣柜门。

透过缝隙,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拼尽最后的力气翻过栏杆,一跃而下。

我失声恸喊,推门跳出衣柜,冲向落地窗。

一只大手骤然遏住我的喉咙,我流着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冯辰就是在这一刻出现的。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仿佛恨意全消,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十年如一日。

我的命,是母亲以命相抵换来的,是冯辰回心转意救来的。

尽管谢峥嵘实现承诺替母亲报了仇,一直竭尽所能补偿我,我依然恨他。

连带着秦毅,我也一并恨过很久。

而我以为的爱,远远比我想象中更复杂。

是包裹在恨意表面的华丽外衣,漂亮且易碎。

当它彻底破裂时,丑陋的恨意如便火山爆发,所以我才会出现在冯辰婚礼的现场。

我恨的人从来不是新娘,只有再一次将我抛弃的冯辰。

而且绝不可能再回心转意。

清楚分明的恨,我如今依旧可以加诸于谢峥嵘,也可以加诸于冯辰。

唯有对秦毅,我很矛盾。

他是个聪明的男人,在伤害我之后,懂得疏远,懂得与我保持距离。

当他再次走近我时,又好像从没离开过,就那么自然而然地,释放出他所有的温柔情谊。

令处于人生低谷的我,想努力恨他,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秦毅深谙隐忍之道,我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8、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和秦毅再度启程。

近两小时车程,抵达最终的目的地——岛屿西南不知名的渔村。

两层的民宿依海而建,白蓝相间的地中海风格,经营者是当地一对中年夫妇。

普通话地方口音浓重,需要说得很慢很慢,我才能勉强听懂七七八八。

但不妨碍他们的热情好客,特意用当地特色美食腌粉款待我们。

秦毅预定了房间,我的身份证也被提前快递了过来。

随同而来的,还有我的衣物,手机,笔记本电脑,杂七杂八的书籍……

以及,那把被我遗落在婚礼现场的古董金丝匕首。

谢峥嵘不可能有这份细致妥帖,更不可能是正值蜜月的冯辰。

只会是秦毅。

他和以前一样,表面上冷冷冰冰,私下里又会默默为你付出,做好每一件事。

打开手机,有一条冯辰的微信。

问我在哪里,他来找我,和我好好谈一次。

我没回他,直接将手机抛出窗外。

老板娘发出意外惊呼,我笑着把古董匕首大方相赠,帮她压压惊。

秦毅习惯了我的行事风格,眼皮都没抖一下,先行推着我的行李进了房间。

视野极佳的大床房,窗外便是细白沙滩,蔚蓝大海。

海风拂来,透着一股腥湿的咸鱼味。

我倒头栽进大床,抱着枕头问秦毅:“我要在这里关多久?你又能陪我多久?”

他擎着瓶矿泉水,临窗而站,“在你。”

“我不想回去。”我不假思索摇头,“我也不想和任何人联系,所以把手机扔了。”

秦毅不置可否,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口水。

喉结滚动,滚得我心尖微痒,起了邪念。

笑吟吟来到他跟前,我踮起脚尖飞快轻啄他的喉结,大方与他对视,蛊惑道:“时间和新欢是治疗情伤的两副良药,我现在有大把时间,只缺新欢。请问你有没有兴趣应聘上岗?”

秦毅没有作声,目不转睛凝视我,眸色如子夜般深沉。

片刻,他唇边似勾起一抹自嘲弧度,操起半瓶水敲下我的脑袋,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我轻嗤一声,激起了久违的胜负欲。

来日方长,我不信自己搞不定这个大闷罐。

9、

偌大的民宿,暂时只有我和秦毅两位客人,日子过得安静悠闲。

每天一睁眼便是晴空万里,我最讨厌晒太阳,化身夜行动物。

白日宅房间里睡觉,发呆,刷剧,读书。

晚间喜欢一个人去海边踏浪。

秦毅似乎热衷于捕鱼,不是出海,就是夜钓,人很快黑了好几个度。

房间相邻,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我知道,他在故意躲我。

优秀的猎手往往最擅长等待,我并不急于主动出击。

太阳落山,我穿着背心热裤下楼觅食。

老板娘炖了香气扑鼻的鸽子粥,热情招呼我随便吃。

开心道谢,我端起一碗出了民宿,坐进两颗椰子树间的吊床。

海天一线夕阳绚烂,盛大如赞歌。

坐拥着绝佳的黄昏美景,我慢慢品尝手中美食。

沙滩上有追逐打闹的少男少女,远远望见,纷纷朝我招手。

我也高高挥舞起手臂,露出灿烂笑容。

他们很快围拢过来找我聊天,天南海北地问,我知无不言,也乐于和少年们交流。

聊熟络了,他们播放起抖音神曲齐声合唱,又热闹起哄,非要我也唱首歌。

我想了想,特别应景地清唱了一首古早民谣——《外婆的澎湖湾》。

儿时常常听母亲哼唱,仿佛犹在耳边,唱着唱着难免心怀感伤,动了情。

一曲终了,不争气地湿了眼眶。

少年人很捧场,鼓掌叫好。

有个短发女孩问我是不是村办小学新来的音乐老师。

我侧过身擦拭眼角,再满面笑意踅回来,摇了摇头。

好奇于她为什么有此一问。

女孩告诉我,她父亲是村小校长,学校一直师资紧缺。

支教的老师来了又走,短则十几天,最长的也只呆了半年,都不长久。

天色渐暗,少男少女们走了,也带走了欢声笑语。

我斜倒进吊床,晃晃悠悠,陷入沉思。

不经意间抬眸,一眼瞅见不远处椰树下的秦毅。

出海归来他洗过澡,穿件白衬衫,衣角飘飘。

居然还打着赤脚,原本白皙的皮肤也被阳光酿成了小麦色。

短发蓬乱,五官过于英隽,像极明朗不羁的海之少年。

提醒自己,不能被美色迷乱心志。

故意躲我是吧,我也会。

假装视而不见,我漫不经心收回目光,嘴唇阖动又哼起了熟悉的歌谣。

秦毅来到我面前,我依然当他不存在,偏过脑袋极目远眺。

但又忍不住暗搓搓使坏。

前后晃荡着,佯装不慎蹬落凉拖,用脚趾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他精健的小腿。

他笔直站着,没有躲。

不动声色的眼尾余光里,他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平静如水,既无波也无澜。

比定力,我确实不如他。

踏实沙滩定住身,我扬起头,坦荡而直白地迎上他的黑眸。

抿着双唇也不讲话,角力抗衡似的,不甘示弱与他对看。

看到我自己先忍不住发出讽笑,戏谑他道:“不找你当新欢,难不成找你当男朋友,当未婚夫?”

秦毅一瞬变了脸,乌沉沉,仿佛山雨欲来。

10、

“你是怕了吗?”

极力压制内心翻涌的忐忑,我高抬下巴放肆挑衅,”为什么不可以当这里是伊甸园,无所顾忌地做些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要知道,一旦过了海出了岛,你我又会回归谢峥嵘的棋子。你逃不掉联姻的命运,同样的,我也逃不掉。”

他依旧不言不语,一双锐利的黑眸,渐渐变冷,闪出凛冽的寒芒。

我豁然起身,推开他,“孬种!”

秦毅的吻来得炽烈狂热。

辗转深入,再抵死纠缠,仿佛欲将我拆解入腹。

我双腿发软摔进吊床,他拥紧我也跟着跌落。

脆弱的吊床承受不起两人的重量,意外断裂的瞬间,秦毅反应迅速,用他的身体承接住我全部的重量。

不得不分神保护我,竟然没扰乱他任何节奏。

浓度持续攀升的热吻里,我整个人都开始发烫,如溺水般窒息。

头晕目眩的时候,他终于舍得结束。

只是不再激烈,嬉戏般,仍流连于我的唇际。

三十岁而已,怎么像老房子着火。

我撑着他滚烫的胸膛,稍稍支起身子,得意扬眉,“我就知道你还喜欢我。”

秦毅沉默不语,深深看着我,如渊黑眸里有克制的燎原之火。

轻咬他的下唇,我笑嗔,“只会接吻,不会讲话啊?”

“昭昭,”他声线低哑,藏着压抑的欲念,“我想给你未来。”

“别别别。”我忙摇头,“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只想快活在当下。”

骂秦毅孬种,我反倒先怕了,迅速从他身上爬起来,席地而坐。

月亮尚未露脸,海面和天空一样灰暗。

想想是该先把话讲清楚,我深吸口气,毫无保留地向他坦白:“我只想和你睡觉,不想和你谈感情,谈未来。如果你能接受,我会很开心。如果不能,我也不会强求,更不会再招惹你。”

听得出自己口气强硬,不容质疑。

我在心里取笑自己,到底是谢峥嵘的女儿,天生薄情,骨子里就极端自私。

秦毅再度沉默,眸色阴郁,俊容变得如海面,如天空般晦暗。

胸口忽来的窒闷令人难忍,我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逃奔回民宿,狼狈到忘记穿鞋。

我承认自己把享乐看得太重,又把秦毅这个人看得太轻。

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坏,贪图人欲,绝情又寡廉鲜耻。

至少秦毅不是,因为喜欢,他愿意无限纵容我。

而我却利用了他的喜欢,有恃无恐,予取予求。

及时刹车止损,应该是我和他最好的结局。

11、

人不能无所事事,太闲容易胡思乱想。

第二天我通过老板娘,找到了短发女孩和她的父亲。

我主动提出去村小教书,当义务编外老师,不需要工资。

教不了语文数学,我可以教孩子们美术音乐,多年的童子功可不能白学。

孩子们天真烂漫,和他们在一起我很容易全情投入。

教他们画椰风海韵,画高楼大厦。

带他们唱儿歌童谣,唱传世经典。

生活在孩子们中间,我可以暂时忘却世事纷扰,红尘凌乱。

之前秦毅躲我,现在改我躲他。

学校民宿之间两点一线,早出晚归。

同一屋檐下,躲无可躲,见面在所难免。

我总会若无其事地主动打招呼,礼貌而疏离。

他也变回了从前的秦毅,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万年冰山一般,越发沉默冷峻。

几天后,民宿迎来了一群新的客人。

朝气蓬勃的大学生,男男女女一行十几人。

原本冷清的民宿一下变得格外热闹。

走在哪里都能听到欢愉的交谈,爽朗的笑。

我和他们只有点头之交,某天傍晚,一位大眼睛的漂亮女孩敲开我的房门。

开门见山询问我和秦毅的关系。

“普通朋友”四个字,我脱口而出。

女孩雀跃不已,说她可以安心地展开追求了。

之后的两天是周末,女孩游玩归来,总会带两份清补凉。

一份大方送给秦毅,我沾他的光,也能收获清甜美食。

夜深人静,我戴着降噪耳机坐在窗前,边听歌,边写新一周的教案。

秦毅突然破门而入,我吓一大跳。

“为什么不敲门?!”

“敲了。”

我这才意识到戴了耳机,应该听不见敲门声。

缓和下脸色,我问他有事吗。

秦毅反手关门,走近我,面如寒霜,居高临下的眼神,冰冰冷冷。

我想站起来,又被他强势按坐下去。

很是不爽,“我忙着呢,你到底想干嘛?!”

他斜眸淡淡扫过教案,又发狠地看回我,“普通朋友是吧?”

“不然呢。”我冷着声音,习惯性地咄咄逼人,“难道说你是我想睡,又睡不到的男人?”

他沉了沉呼吸,缓缓道:“谢昭瓷,你轻贱我可以,不要轻贱你自己。”

“你太言重了。”我听得直笑,“男欢女爱本来就是人性本能。你愿意做正人君子,我也可以遵从本性,游戏人间,因为我玩得起。”

“玩?!”他一把钳住我的手腕,掳我起身,眼底怒意满盈,“所以你之前的所有举动,都只是想和我玩玩?!”

我忍着疼,唇角上扬嗤嗤地笑,“真心很贵的,我可消费不起。”

有些本事是天生的,比如字字绝情,戳人心肺。

秦毅已然怒气滔天,蓦地扬起手臂,我下意识地紧闭双眼。

预想中的巴掌迟迟未落,我先听见了震如山响的关门声。

发了会儿呆,重新坐回桌前,提着笔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心烦气躁急需冷静,我抓起外套,去海边吹风。

经过秦毅房间,我遏止脚步,重重敲开他的房门。

“你是正人君子,理应找个正经女孩,谈场正常的恋爱。我不应该以己度人,觉得你也能接受做彼此的床伴。我为先前的轻浮举动向你道歉,从今往后,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边。”

一番话坦诚分明,我力求心平气和,不被糟糕的情绪左右。

要不起秦毅的真心,也不想交付出自己的,就当是说的真心话吧。

不求他回应,更不愿再次着急上火,我迅疾转身,快步下楼。

12、

夜已经很深了,四周空寂。

浪花拍打沙滩,像大地绵长的鼾声。

我沿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走着,遇到一位月下织网的少女。

十五六岁的光景,生得俏丽。

当了老师,自然多了一份责任感。

我走过去,温柔提醒,快回家吧,明天还要上学。

却被意外告知,她已经不再念书。

我惊讶追问原因。

女孩看怪人一样看我,用最平常的语气,告诉了我一个最普遍的现状。

这里的女孩只要学习不算拔尖,一大多都只会读到初中,然后结婚生子。家里男人外出打工,她们就负责带娃,照顾老人,偶尔做些零活贴补家用。

女孩还说她也快嫁人了。对象曾是她初中同学,成绩太差初二便早早辍学,去内地打工已经大半年了。

仿佛听着上个世纪的故事,可它又是正在发生的不争事实。

我哑口无言,只觉不可思议。

问清女孩姓名,走回民宿的一路,我一直不停反思。

习惯了衣食无忧,自以为活得明明白白,人生却被爱恨撕扯搅得一塌糊涂。

而在这里,有许多年轻女孩竟从不曾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随波逐流地为人妻,为人母。

更可悲的是,她们也欣然接受,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和她们一比,我这点人生烦恼简直不值一提。

思考了整整一夜,我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翌日大早,我正吃早饭,老板娘过来,告密似的悄悄耳语。

秦毅带着几个大学生去周边景点玩了,两三天才能回来。

又劝我,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合,没必要赌气伤感情。

打一见面,老板娘便认定我和秦毅是准夫妻,说我们男帅女靓,有夫妻相。

当时觉得好玩没解释,此刻再澄清,又没了心力。

上完一天的课,我拜托校长指路,独自拜访了织网少女小娟的家。

和小娟爸坐下来一谈,我才发现自己太过草率。

来前没做准备,翻来覆去就是劝小娟爸多为女儿考虑。即便不读书,找点事做也好,太早结婚生子,不利于她身心健康。

小娟爸一句推诿的话便把我怼得无语——我没本事给她找工作,要不你给她找?

我耐着性子表示,我会尽量想办法。

小娟爸油滑道,彩礼已经收了婚肯定要接,结了婚也可以工作。

如此泼皮无赖的父亲,怎么可能不毁掉孩子的一生。

我没控制住情绪,大发脾气和他吵起来。

小娟爸说不过我,很快操起方言骂骂咧咧,凶神恶煞轰我出门。

我热血上涌,还想冲进去和他理论,实在不行打一架也可以。

手腕突地一紧。

回头看见秦毅,我错愕怔愣。

他不是出去玩两三天才回来吗?

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担心我?

咬着嘴唇忍住没问,我毫不领情拂掉他的手,灰头土脸原路返回。

他跟上来,冷冷吐出四个字,“自不量力。”

我以前从不管闲事,也不认为自己能心怀慈悲,为他人着想。

今天一反常态主动找上门,确实太冲动了,可碰一鼻子灰,心里还憋屈呢。

听他一骂,眼泪就不受控地流了出来。

不想再被他取笑,埋着头径自往前跑。

他追上来,不由分说揽我入怀,大手轻轻抚起我的后背。

人一旦有了依靠,会变得格外脆弱。

我索性放弃忍耐,环抱住他的腰,深埋他胸口,一次性哭个酣畅痛快。

心里仍负气,哽咽抱怨:“做好人太难了,我还是继续做无情无义的坏女人吧。”

秦毅个大闷罐,居然还附和:“是啊,你的确很无情。”

我推开他,又浑身带刺出口不饶人:“那你去找有情有义的女人啊!来找我干嘛,专程来看我笑话吗?”

秦毅无奈一笑,扯我回他怀抱,任由我挣扎,举拳捶打。

很快我就打累了,眼泪汪汪瞅去他,“你太蠢了,我这人没心,不值得你对我好。”

他眉目平静,云淡风轻动了动唇,“我习惯了。”

我又一次推开他,狠心决绝道:“你可以改。”

连连后退,求他别跟着我,我只想一个人消化负面情绪。

默默走回民宿,知道秦毅形影不离跟在后面,但我至始自终没有回头。

我和他的未来都清楚摆在前方,遥遥可见,我们终有一日会分道扬镳。

我不停告诫自己,不可以再重蹈覆辙,泥淖深陷。

13、

感情可以宕机,但生活不会停摆。

有些旧习惯可以改,自然有新的习惯会形成。

我不再厌恶阳光,也不再嫌弃海风里的咸鱼味。

开始喜欢带着孩子们来海边写生。

画他们最熟悉的日出日落,潮涨潮汐。

大学生们的悠长假期也滑入尾声。

临行前一天,漂亮的大眼睛女孩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实现愿望,和秦毅单独约会。

同伴们为她拍手叫好,老板娘望着我惋惜摇头。

惋惜什么,秦毅也终于学会知难而退,向着新方向迈进。

多好呀。

替他高兴的同时,我心里空空落落,在房间里宅了一天。

时间变得无限冗长,干什么都意兴阑珊。晚饭下楼,吃得食不知味。找老板娘聊天也心不在焉,常常走神。

时不时将视线投去窗外,寻觅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

天黑了,他依然没有回来。

老板娘告诉我,秦毅明天也要走了。再三拜托她好好照顾我,细致到连我来大姨妈一定要吃巧克力,也认真嘱咐过了。

老板娘转述他原话,“昭昭喜欢苦里带甜的口味,只吃可可含量80%的巧克力。我回去后,会定期给你寄。麻烦替我保密,不要告诉昭昭。”

我可能是最后一个得知他要离开的人,感动之余,什么话也讲不出口,苦笑连连。

回到房间,忽然想起来了这么久,还没下海游过泳。

我心血来潮,翻出箱底的泳衣。

整片自由海域,可以尽情畅游。

天地间只有我,翻涌的浪,和高悬的明月。

游得畅快,不知不觉离开海岸线很远,我才感到疲累。

但我不想上岸,岸上有太多离合悲忧。

翻身仰躺,痴痴望月,随海水进退,沉沉浮浮。

轻飘飘失了重,好像坠入如梦幻境。

梦里有人强而有力地托住我的腰。

我顺势踩水挺身,双臂环绕过他的肩。

还没看清他的模样,便义无反顾地吻了上去。

又咸又腥,口舌之间却那么的甜。

甘之如饴。

我们放肆索取,疯狂沉沦,抵死缠绵。

仿佛没有明天,没有未来。

今日,即末日。

倒数计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天荒地老,也像行将就木。

我们激烈撕咬,死去又活来,欲将自己永远刻入对方的骨血。

天亮了,我们犹如两条精疲力竭的鱼,静静躺在沙滩上。

彼此缄默,不对视,不触碰,最后的时光经不起任何闪失。

我没有去送秦毅,没留下任何一句动摇人心的话。

他应该知道,我不会再回去。

我绝对不会向谢峥嵘屈服,向命运妥协。

远方早已没有我的家,那里不需要我,而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了生而为人的价值。

教课之余,我坚持四处走访,联络相关部门。

闲赋在家的年轻女孩们不是无事可做,我可以教她们速写人物漫画。

无需美术功底,也容易上手。

只要发挥想象,作画的材料唾手可得。

比如青皮椰壳,比如当地特色的斗笠。

很难挣到大钱,但我想让她们明白,结婚生子不是女人唯一的出路。

她们的人生也许没有太多选择,但至少存在改变的可能。

倘若她们愿意迈出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

漫画班成立的第一天,教室里除了我,空无一人。

第三天,小娟战战兢兢地来了。

第七天,小娟带来了两位与她经历相似的朋友。

第十一天,有女孩主动走进教室。

第二十天,附近渔村的女孩也慕名而来。

第三十三天,教室里第一次座无虚席。

望去一张张充满渴求,又稚气未脱的脸,使命感油然而生,更加确信自己不会离开这里。

我很早就买了新手机,换了本地的sim卡。

存有秦毅的电话,也加了他的微信。

但我们都很决绝,没有再联络。

每半月我会收到一箱巧克力,来自世界各地的不同品牌,80%的可可含量。

苦里回甜,醇厚香浓,容易上瘾,就如同我们难以言表的爱情。

至真至情浓度极高,刻骨铭心,却从不曾彼此表白。

也没有过甜言蜜语,和不老的誓言。

尾声、

转眼寒假来临,冯辰不请自来。

算算其实也不过半余年,竟觉陌生,恍若隔世。

他告诉我,秦毅正月初八结婚。

对方豪门出身,家大业大。

我笑说恭喜,转身离开。

除夕夜,伴着零点的烟花爆竹声,我第一次拨通秦毅的号码。

只响了一秒铃音,我就听见熟悉的低沉男音,“昭昭。”

“你听。”

切换免提,我将手机迎向礼花次第绽放的夜空,还有海浪的歌谣,人群的沸腾。

我冲着手机那头的他,放声大喊:“秦毅哥哥,一定要幸福!”

果断切断通话,我久久仰望苍穹。璀璨褪尽后,深蓝夜幕变得分外寂寥。

我望着望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年初七,漫画教室重新开放。

小娟送了我一件她亲手绘制的新年礼物。

我唯一一次赖在秦毅怀里哭泣的场景,被她偷偷瞧去,又记在心间,落于笔下。

小娟说,这就是她向往的绝美爱情。

整夜无眠,我想一切应该还来得及。

擅闯婚礼现场我是惯犯,驾轻就熟。

只不过这一次我没穿婚纱,一身碎花长裙,下了飞机就打车直奔酒店。

也不为来闹婚,而是来抢人。

我冻得牙齿打颤浑身发抖,但内心欢喜,言笑晏晏。

向全场最英俊的男士伸出手,“我带着真心来了,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依旧吝于言辞,飞快脱下外套披在我的肩。

而后将我打横抱起,于众目睽睽下, 吻过我的唇。

神情笃定,昂首向前。

昭昭,你要带我去哪里?

私奔,到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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