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严伟良
人生已过不惑,但说来也笑,孩童时人生第一次烧饭的经历却难以忘记。
江南水乡的夏日,正值双抢农忙季节,这个时节的村中几乎看不到大人,连老人和稍大的小孩也都到田间去了,唯有几个年幼的小孩在家,但在家的孩子也是人尽其用,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比如翻晒稻谷,比如做饭。翻晒稻谷要顶着烈日每隔几十分钟给谷子翻个面,又用双脚埋在平摊在水泥地上的谷子里,然后沿着直线脚不离地向前拖动来翻面的,也有用那种一块木板装在一根竹柄上做成的谷锹来翻面的,或用谷耙的。
而做饭的话,是土灶头,可能个子也才刚够灶头高,但没办法,谁让这是乡下最忙的季节,从双抢的“抢”字就能感受到大人们抢收抢种忙到累到什么程度了,所以哪怕是能够帮上一点点的忙,也能减轻大人们的一点负担。那时的乡下是真穷,没啥菜,基本上是当季乡下种的一些蔬菜,毛豆、丝瓜、冬瓜、咸菜等直接在饭锅里放个蒸架,放上菜碗蒸一下,所以一锅饭烧好的同时,菜也就同时蒸好了,然后到了饭点,有些人家的小孩们还会提上一个竹篮,里面盛上饭菜,再另外捎上一缸姜茶,就往田间地头送,这些大人们打算大热的中午也不休息了,他们就会三三两两的聚到地头阴凉处吃个午饭,顺便休息片刻。
我人生的第一次做饭就是在八九岁那年的双抢季节。我还有个弟弟,比我小三岁,那年父母为了加快农活的进度,但母亲又舍不得让我去田间干活,就把这光荣的做饭任务交给了我这个老大,并给我派了一个助手-弟弟。母亲在出工前帮我量好了米,并教我加水没到食指第一个关节,然后告诉我在烧到能听见锅中“滋滋”声时就可以熄火了,并且母亲还将要蒸的咸菜冬瓜汤帮忙装好了碗,我和弟弟另外还要去采些毛豆并剥好炖毛豆汤,母亲的交待我虽然认为已记住,但第一次单独操作还是心中忐忑。上午除了完成做饭,哥俩还要翻晒稻谷。
在谷子已翻数遍,毛豆也已剥好后,我就准备早点开始烧饭了。按照母亲教的方法,我把已在门口河中淘洗好的米倒入灶台锅中,加入父亲事先挑满的缸中水(那时还没自来水,河中的水也不像现在污染这么严重),然后放上蒸架,再放上仅有的那两个菜,我就开始生火。说来惭愧,那时的我比较胆小,划火柴也是颤颤巍巍,生怕烫到了手,好不容易点着了稻草,弟兄俩个就一停不停地绕草把往灶里塞,因为稻草不经烧,加上哥俩不熟练,所以手上几乎没有停歇,一门心思怕灶中火灭掉,以至于忘记了听那“滋滋”声,等俩人闻到那股焦糊味时,为时已晚,赶忙掀开锅盖查看,已然半锅焦黑,哥俩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已近饭点,父母即将回家,想想父母的辛劳与饥渴,再想想父母到家无饭可吃的场面,我害怕了,我不敢面对父母,于是我选择了开溜,至今我还清楚记得,我交待弟弟说自己去外婆家了(外婆家离得只有十分钟路),然沿着房屋左边的弄堂,眼含泪水犹犹豫豫的往外婆家走去,其实我并没真想去外婆家,只是想躲开父母回到家的那一刻,所以当我还只走到我们自然村那河尽头时,我就听到弟弟气喘吁吁的在后面远远的喊我了,让我回家去,妈不会揍我,于是我跟着弟回了家。父母已在重新起锅做饭,母亲只是说:“烧糊了就烧糊了,你跑外婆那去干嘛?我们又不会打你,以后烧的时候当心点就行了。”
三十多年过去了,母亲的话我还没忘。母亲一直是心疼我们的,以至于我们兄弟俩比同村同龄人干的农活都要少,她宁愿自己多干一点,在看到哥俩愁眉苦脸、汗流浃背时,不忍心硬逼着我们下地。
这就是父母,更多时候是我们误以为父母不爱自己,其实天下父母都是爱自己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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