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是迄今为止遇到的最长的一个夏天了,即使是雨后初秋的将临,倔强、调皮的盛夏也丝毫没有散漫,像是宣誓终末主权一样,高傲、热烈地把握着最后的时光。
比起往常,今年的秋天却是来得更晚,即使静坐在屋外观赏,也听不到鸣蝉情真意切的嘹亮高歌。想想就像是过去的人,过去的事,永远定格在曾经的某个瞬间,而它们也定格在夏意正浓的时候。似乎和这个夏天告别,在人们来不及注意的时刻,默默无闻地退出了这个舞台,深沉地坠落在大地的深处。
德国数学家莱布尼茨曾说“世界上没有两片叶脉相同的树叶”,对于蝉来说也是一样,而这一年遇到的它们来年还会遇见吗,还会是同一个吗?或者说从时节更替,小雨初逢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死亡了。人的一生就像知了的一个夏天,总是在渺小地存在,默默地努力,用力地生活,一生的热情和拼搏只为了唱响生命高歌,无悔此生来过。
我在八月底回了家,因为家中的事情,而母亲恰巧也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处理完事情后,家中因为常年外出,无人居住,变得尘埃满屋,于是我们便大干一场地收拾屋子,包括橱柜,衣物,电器,地板等全部翻新,做了一次断舍离。把不需要的,常年累积没整理的,多余的东西全部扔掉,这才发现原来搁置许久,尘污落尽的东西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都快堆叠成一座山了。而当我整理它们的时候,竟然找到了一些儿时的记忆,其中包括几张孩童时期的照片和一本日记。
当它从破烂的纸件中掉落出来的时候,看着那陌生仿佛又熟悉的样子,我一时有些恍惚,母亲看到后在旁边惊喜地说,这是我三岁时候的照片,其他几张是一些五六岁的时候照的,以前我贪玩烧掉了好多,于是这几张也不翼而飞了。现在它又重新出现,母亲让我把它夹在相册里,我拿着这几张照片放在相册后看了好久,断断续续的记忆充斥着我的脑海,可我再也记不起那时的场景,那段时光。明媚稚嫩的脸庞灿烂地笑着,一丝羞怯像是含羞草,一丝阳光像是向日葵。与现在一个动不动多愁善感,忧心忡忡,假装成熟的我形成了强大的反差。“这是我吗?”我自言自语道,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丢失的不仅是那段回忆,更丢失了那份初心,也与真正的自己渐行渐远了。
日记是我高中时写的心里感言,那时候我胆怯,内向,可能从小独子的关系,母亲对我疼爱,我也就单纯内敛。高二时,因为那时候学校是一般高中,管理制度有些松散,加上学生都是来之四面八方,也就造就了那群自耍威风,持刀欺人,打架斗殴的现象总是常态。我也曾遭人欺辱过,至今忘不了妥协时别人的嘲讽,反抗时自己的无助,你可能说去告诉老师呀,让老师撑腰。但你知道吗,那时候告诉老师的优秀学生有多少个离开了校园,没有再来,又有多少个懵懵懂懂地走进了社会,与美好的未来失之交臂,想来真是扼腕叹息。我喜欢把心里话掩藏在心里,把所见所闻寄托在文字世界,而日记就像是久别相逢的老知己,愿意站在你的角度,听你发牢骚,听你诉心声。
打开日记,呈现在瞳孔里的文字,算不上多好,有些歪歪溜溜。那一篇篇的日叙事,由景生情,再由情入心,写得不怎么样,却足够诚挚真实,每一行,每一个笔触勾勒着那段画面,置我身临其境。
那时候我常喜欢望窗外,独爱把蓝天,白云和小鸟带入我日记中,仿佛像是表达着,天空的白云代表着期待的美好,而我寻找的远方,就是鸟儿飞过的地方。我记得有一次上物理课,班主任在黑板上尽情的讲课,我坐在左边的第一排,情不自禁的看着窗外失神,像是囚徒渴望着外面的世界,当班主任与同学们互动时突然发现了我,看着我诙谐的开着玩笑说:“我原来一直以为女生爱做白日梦,没想到现在男生也爱做白日梦了。”说着就点名让我站了起来,全班哄堂大笑,而我的脸颊好似夏日熟透的西瓜,鲜红不止……这里我饶有趣味地笑着,没想到我会把这些也记录下来。
日记上除了沉溺在过去的回忆,和校园的平淡生活,就是个人的无端呻吟和未来欢快的憧憬。我对着日记的文字把它变作曾经的自己重现在我旁边,两个兄弟之间的对话开始了。“你有想过十年后的我没能考取好功名,进入好大学,拥有体面的工作,反而把生活越过越糟吗?”(这里说明这时的我已经距离高中快十年了)我悔恨地怒斥着他:“因为你的无知,你的犹豫和逃避,你的畏难而下,你的妥协和放弃,以及每一次游戏娱乐安慰自己平凡可贵的那些岁月里,你就丢失了最好的自己,随后成为七月的蒲公英,随风吹散,漂浮无奈。”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静止着,仿佛停滞在哀怨的时空中……
平静下来后,有些愧疚,换位思考地想了一下,即使是拥有这些年入世的感触和经验,再回到曾经,我也一样会留恋某些东西,痴迷某些无益的事情而错过不该错过的。庆幸的是至少目前还拥有了很多,生活即使有些黑暗的时刻,但只要熬过,并心怀希望,便会重见光明。尾页的篇幅尽是内心的坚定和憧憬,虽然时隔多年,早已遗忘,但偏偏这时候出现,而偏偏我记载了那些往事,这也许就是佛法说的因缘而合吧,时刻提醒着我不要因为走的太远,而忘了为什么出发。
当我想清楚这些事情,看完这本日记,我开怀大笑着,因为我知道人生的处境不管穿越过去怎样选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和困惑,当我突破内心的我执,突破心灵的封印我便觉得生活开始变得轻盈而快乐,比如家中墙角刚开的一朵小花,我就觉得它异常可爱,即使无人顾暇,也努力成长着。当你能把大珠慧海禅师的话作为觉念:“有情绪时,是不是该问问自己又在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自此在遇到任何事情上你都有调节情绪的能力,发现所见处处充满着精彩,一种深刻的洞察力和极大的美由内呈现……
很多人被时代的喧嚣裹挟着,无法摆脱焦虑,追求平静,却难以获得。林微因却说:“真的平静不是避开车马喧嚣,而是在心中修篱种菊,每一天涛声依旧,但只要摒弃杂念,便会寂静安然;如果可以,请为我预备一支如莲的时光,哪怕有一天会加倍奉还,这个雨季何时停歇,没人知晓,但我知道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正如所说,平静来源于心底的修行,世人皆知美求美,却不知道,真正美的是内心的丰满和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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