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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甲村纪事之二

时间来到二十世纪第四十个年头。距离白鹿原仁义村三四十里的北原坡上,有个呼甲村,村庄不大有沟有坡,住几十户人家,都在土里刨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生活贫苦却相安无事,夜无盗贼翻墙而入,昼无恶徒欺男霸女,因为实在是家无隔夜之粮,户无才俊男女,是个盗贼都不光顾的穷窝。

大概是个吃过午饭的时分,村东头的皂角树下来了一位过路的人,其人模样干净打扮不俗。天气炎热他在皂角树下休息,去跟前不远处的一户农家讨口水喝。这家的一位老婆婆端给行路人一木勺凉水,就有了如下对话。

“这五黄六月天气热,你赶路去哪里?是哪里人?”老婆婆问。

“我是省城的人,要赶往山里去,是逃难的人。”此人如此回答。

“没有人说有啥灾难啊,你是家里有难事吧。唉可怜的人这么热的天赶路多恓惶。”慈祥的老人感叹的说。

“不是我家有难,是天翻地覆的灾难。城里不能待了,我去山里避难。”这个人很正经地说。

“你这越说越害怕,我们这里咋没有一丝的风声。”老婆婆说。

“你听说过西安围城吗?这次比刘镇华围西安城的事还大。”这人继续说道。

两人的对话被路边的本村文化人听到了,这人念过书,后在家务农。他看这路人相貌不凡就有意关注。

呼甲村尽管贫困仍有几户殷实人家,出过几个秀才,却从未有举人出现,似乎举人就是个天花板无法突破。

听到路人说西安有大灾难,这就让他无法置身事外。他叫呼三大,年纪五十多岁,是村里一支大姓人家的领头人。身担乡约职务,说是职务实在是有责任无薪水的工作。几百年来中国的乡村治理,皇帝的圣旨不出县,平头老百姓的管理,钱粮征缴,民夫派差都要依靠乡绅,大量的邻里纠纷,夫妻吵架,婚丧嫁娶,甚至宗族械斗都需要最低一级的乡约出面处理。时间进入了民国,在呼甲村,呼三大依然是个灵魂级的人物。发现新事物他应该最先知道。如今看这路人相貌不凡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谈吐出的消息惊人,就走上前来略一拱手问道:“先生从西安来,究竟发生了啥大事情,你去南山避灾?”

这路人看问话人气度不像一般农夫,急忙站起身来也双手抱拳回礼说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们信我一句话就成。”

看看呼三大疑惑的神情,他又说道:“看你也是个明白人,我在这里看了你们村的风水大势,说几点看我是否是诓外之人。”

呼三大也略懂些山势水路,就一拱手说:“先生请讲。”

“这村子背崖面沟位居一面斜坡之上不是福地,水从东北来复折南去,是泄下之脉。你们祖先在此地居住农耕也是被逼无奈,看此居住形制、老树、涝池的位置,是有高人给指点解脱转化。”这路人侃侃而谈,让呼三大心悦诚服。

看呼三大的敬佩之色,他又说道:“既然你愿意听,我不妨说些你可能不喜欢的话,得成?”呼三大说:“先生只管直说。”

“我一路走来,狄寨、张洪寨、姜寨、贺家堡都是古时军寨堡垒。这白鹿原上历来就是杀伐之地,暴尸流血之场。欲占西安必先占白鹿原,居高临下势如破竹,不管古时刀剑相向还是现在的枪炮射击,在白鹿原上先杀人是个惯例。”略一停顿他又说:“从古到今,白鹿原上杀伐不断,死人无数。血沃原上土腐骨肥庄稼,反反复复敌人变邻居,恩人变仇敌,混血复混血还罢了。屠村式的斩尽杀绝就没有了世居的人种。挖土垫圈集肥的旱作农业模式,将死敌的尸骨早早地变成肥料,把养分变成了粮食吃到肚子里,最终敌我不分合二为一。附近的赫家村,李华的恭村,都是北方的游牧民族汉化的村庄,狄寨更是戎狄的后裔。你们村也有匈奴的血脉,混血的人占大多数。

呼甲这个血脉应该有不少于三个以上的分枝,附近五十里路程必有韩姓村庄、祁姓村庄和你们拜一个神主,而且永不联姻。”这个路人知道的太多了,呼三大才知道今天是多么幸运,真是碰到了神仙。

看到路人说罢就要赶路,他连忙说:“先生请留步,你赶不进山里去了。蓝桥在五十里之外,蓝关也没有住店的地方,当下,土匪在山间路口劫道。游击队和保警队打仗,被谁抓住都没有个好结果。你就在我家住下,我给你换个行头,装作山民回家才能进山。还想请先生给我们村看看风水。再不行给个即口令也行。”

这位路人听罢觉得有理,就说:“我是出门人,承蒙你错爱。既然你能帮我逃难,我也尽自己所能帮你指点迷津。”于是,两人就相跟着回到呼三大家里。

因为呼甲村是个穷村,即使像呼三大这样的殷实人家也是家徒四壁,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陈设。白鹿原上普通农舍一样的锅连炕,房间里靠墙一个板柜就是家里最大的家具,板柜盖上杂乱的摆着杯盘碗筷。和这家具陈设不相称的是三进院子,一进是屋脊高耸的三间青瓦房,细看之下烟熏成黑漆色的木椽之上铺有方砖,四平架构型式的房梁粗大合抱很有大家风范。月亮门后的二进院子只有两厢偏厦房,应该是楼房位置的地方已是空地,却不是杂草丛生,因为地面是白灰勾缝的青砖地面。这些房屋的马面墙头都有水磨砖的痕迹,连大门外都有两个青石凿就的栓马桩,桩头是个雕刻的石狮,被岁月磨得光滑锃亮。

两人刚一进门迎面就见到了呼三大的老婆,看到呼三大领进个生人,这妇人脸露不悦之色并不问候搭话。呼三大连拉带推把老婆拉到一边压低嗓门索索低语,似乎是给老婆解释什么。一会功夫这个老妇人换了一副模样,笑盈盈地招呼客人炕上坐,她要给客人做饭,并提议给客人做捞面片饭,这是白鹿原上农家待客的好饭食。

这客人被老妇人几分钟里冷热对待冰火两重天,已看出呼三大惧内,他想文质彬彬如呼三大这样的农民,在这穷乡僻壤里恐怕是绝无仅有,竟然惧内如此,此一奇观也。看这老妇人年纪也在五十开外,年轻时不知要凶悍多少。

吃过饭时候尚早,呼三大领客人出门在村里村外转悠观察,呼三大想约上几位乡邻同行,被客人拒绝,他表示:大家都知道就不是秘密,人多口杂怕乱了分寸,本来天机不可泄露,惊动邪鬼更是不可收拾。

两人从崖边起步边看边谈,话一投机越说越多。呼三大明显比家里话多了起来,在家里他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立坐都要看老婆的脸色,说话也小心翼翼总怕说多了说错了或者说少了。和客人在村边的交流就显出书生的内函,天文地理知道的知识不少,政经文理讲得头头是道。详谈之下两人竟有意气相投相见恨晚之意。本来客人他乡遇知己也想多盘缘几日,畅叙心臆,无奈这位呼三大竟娶河东狮吼,如此境遇就会令人兴味索然,如有无意冒犯之处就将祸起萧墙徒增烦恼,自己无趣不说,走后给呼三大留下一地鸡毛,就陷这位新识知己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就快快把这村的风水讲给呼三大:这村子的地势是东北高西南低,村前一道浅沟至村边时一个硬折向南,逐渐深切入土直至荆水。地势和白鹿原的地势呈逆向,是必翻绝地。何况坡面向沟背向高崖没有依靠,这个深崖是灞河的西岸深达数百丈,断崖多处向灞河滑坠,更是一刀背凶地。居此地短则数十年,长则百年,必有大的兵凶或者匪患,是人种改换的大灾难。这村短时间平静是有高人给谋划拆解,村头的皂角树有百年历史,这是卡住了邪脉的命门,不远处的涝池水面明亮是邪龙的一只眼睛,它既观天又观地也观人,是伺机而动还是善待众生就不得而知。皂角树东方的一处土丘是邪龙另一只闭着的眼睛,它睁开时灾难就来了。

“古有高人指点种树挖池调解,你难道没有解脱之术?”呼三大急忙请教。

这位先生说道:“本人才疏学浅,略懂些五术,粗通相术才看出你村的风水境况,不敢出手大动干戈,触动什么地煞凶鬼可不是好事。”

呼三大急忙说:“先生不要谦虚,你刚才的解说和我村的情况完全相符,把老人的传说都说了,怎么不是高人?”

原来,这呼甲村人的两百年前才来到这里驻村落业。有从灞河边上来的几户,有从灞河坡窑洞上来的几户,更多的是从浐河边韩村迁过来的。至于是否是北方民族后裔没有人知道。这么多人一起迁移过来是因为这个村庄的人没有了,出于战乱的原因都逃命走了,抛弃了房屋和土地。呼三大的房屋就是别人的,被他的祖先抢先占据就成了他们的祖业。据呼三大的老爷爷讲,老上几辈还守住了祖业,慢慢就不行了,不肖子弟开始拆房卖屋卖地。到呼三大的爷爷辈就没有了后代,招婿守家又没有男丁,呼三大已是第二代女婿,所以在家没有地位受悍妇的节制,在外边风风光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在家唯唯诺诺低眉顺眼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呼三大带着母亲入赘呼家也改了姓,他本姓陈是渭南人士,也是战乱中一家十几口被杀,他从外地求学归来只找到了母亲,恓惶逃命来到白鹿原。由于相貌堂堂又有学识,被他老婆当时还在世的爷爷看中,力排众议招婿入赘,把呼三大的母亲也搬进家来养着。老爷子看重的是呼三大是个文化人可以改变家族的面貌。他只要孙女婿改姓年年去家族坟上烧纸钱,承认是这个家族的继承人就行,他认为:白鹿原上杀人如麻血流成河,盖好的大房没有住过百年,上好的土地没有耕过百年,在乎炕头上孩子的血脉不重要,谁还到你家的炕头来认亲。世道来去轮回呼家的坟头冒烟就说明呼家有人。

看呼三大恳求心切,这位先生说:“道家五术是江湖人活命的方术,密不外传,我略知一二。紫薇斗数是皇家密术,算得宏达精准,八字用十天干、十二地支推算人的命运命理,风水看天相地相人相解众人迷津,都是用心十分才能运算准确。铁板神数、太乙神数要算准也是耗费精气神。”

略停歇以后,他若有所思才缓缓说道:“我本想今晚赶到蓝关歇息,不意碰到你一个知己,也是天意。就打破戒律给你一大一小两个方技,大的是在皂角树东三丈六处建一座小庙,不敬土地,此地的土地神自有神位。不敬龙王,龙不驻旱地何况原下的灞河已有河神供奉龙王在位。只敬无数煞神过路不要停留,带上供奉就走,不助邪妖做怪。保你村小灾无痒大灾早知,出了大灾神仙打架诸神无力,天毁地灭谁也救不了你,只有逃走。二百年前的原住户就弃地舍家夺命而去,是受聪明人的指点,若不然,他们的尸骨不知肥厚了你们这里多少庄稼。”

“小方技是送给你的,你家宅子靠近你村泄恶冲沟,这是风水先生为了改这翻番之地,人工开凿的冲沟。意在刀背之上划出槽沟,泄其污秽,流血腥之气也可阻断夜鬼流窜做恶。但是,这冲沟边住人非阳阳之人不发,你看你们住的房屋显然是大富之家,房屋用料考究皮实历经百年不倒,真应了:木椽环套,大梁合抱,椽上铺砖干爽百年。小青瓦正摆翻扣,尺瓦寸面鸡毛层相迭,雨水对青砖青瓦千年不毁,瓦下七寸的干黄土可保渗水不漏。地面的地砖都是水磨对缝,在当年都是极尽豪华的家庭。你家两代无男丁是阳气衰败的征兆,你家已是悍妇当家两代,中兴希望很小。但是,事在人为诸神相助。我给你的是人助,就是给儿子娶个贤惠媳妇,不要计较模样俊俏身段好。丑妻近地家中宝,悍妇遗害三代落。你家的日月将随着你的归西坠落。”

看看呼三大黯然神伤,这个先生说:“不管铁板神算还是太乙神算,还是皇家的紫微斗数,八字、相、卦都是人算。万事皆有命数,人算不如天算。因为,不管地上的人再怎么折腾,都不能改变黄道赤道的轨迹,星辰日月没有停一刻一分,该来的总会来。早知道已经很不容易了。早知三日事胜活一千年。今天我把天机泄露必遭天遣,看我在终南山中闭关修炼能否提升功力,解除魔怔。”

听先生话说至此,呼三大感到实在是对不住人家。为了自家的风水让先生代为受过,罪孽啊罪孽。他再不为自己的家事烦扰人家,把先生领回家好好招待安歇。

第二天一早就给这个先生换了衣服,脸上抹了灰土装扮成了一身短衣打扮的山民上路。呼三大一直相跟着把他送到蓝关,在灞河的河滩上难分难舍的分别。后来又追上去把躲过蓝桥从玉山绕过去的路径一一解说明白。可是,分道扬镳的两人又回头聚到一块,这次是先生喊回了已经回头的呼三大说了以下几句话:你的大儿子有福相,在他结婚的时候要看吉日吉时,别请人看,逢六即是吉日,新媳妇进门时取即口令,让你儿子随口说时分,你要立即答应。并且,在媳妇进门时你在街道、门道连声喊“吉日吉时媳妇进门,恭谢诸神。”连喊不能少于七遍,会许能帮你成事。呼三大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打拱作揖。

这位萍水相逢的先生始终没有告诉呼三大自己姓甚名谁,只是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能否再见面就看天意。

说来也怪,呼三大养育了两个男丁,还不错没有一个夭折都长大成人了。只是想改换门庭没有很快给儿子成亲,儿子听父亲的话,也厌烦了母亲的战犯作风,想给自己的生活来点儿安宁。就比同龄人耽搁了几年。给老大娶妻时就按先生的话去办,没有出什么差错顺风顺水把事情办得利利落落。这个媳妇进门没有和婆婆顶嘴不和,做饭洗衣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净整齐,让呼三唤四的婆婆没有了由头,声气自然小了许多。爱吃旱烟的婆婆刚要吐痰,放了草灰的破碗就端到她的手边,把旱烟装进了烟锅,却把火柴找不见了。媳妇在婆婆正要发脾气的时候,火柴就已经给到她的手上,或者点燃的火苗就贴在烟锅上,就等婆婆张嘴吸气。怕火苗熄灭,本来气鼓鼓的婆婆只得张开没牙的嘴唇含着烟嘴长吸一口烟,等烟气从鼻孔里冒出,烟瘾过得舒坦的婆婆竟忘了刚才为什么生气,要骂谁。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喇嘛降怪物。在家里骂天骂地不骂神的老婆竟然被一个不声不响的媳妇解决了,四邻都觉得奇怪,这个院子里寂静下来人们倒不适应了。呼三大却更相信风水先生相信命运八字的神勇,他那里知道命运确实是人力不可更改的,就如那个先生所说,呼三大的去世就是他家衰落的开始。

呼三大解放前几年死去了,还不到六十岁没有活过一个甲子。临死前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叮嘱道:“搬离这个祖宅不要问为什么。并对大儿子说善待你的媳妇,她是咱家的宝。”

没有听父亲话的二儿子很快就得到了报应。并如洪水冲开堤坝,漫过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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