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吕宏就会轻手轻脚地走过晒坝，即便这样他也不会进会议室，而是经在门口，神态自若地对领导们说话。大队长，下班时间都过二十分钟了，你看是不是先请洛科长去吃饭，也请领导们都去吃饭，工作餐，三菜一汤都已经准备好了。老袁说，再热一回怕是就只有重新煮汤了。早点吃完人家老袁也好收拾，你们废寑忘食不觉得，等天黑了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洛科长三番五次强调过，他看不惯那些因借口太忙了，来不及剃光头，头发长出来毛刺刺的学员。不管工作再忙，规矩就是规矩，不能乱了套。四合院满脑袋瓜黑耸耸的头发，花样百出，看起来都不太像个学员。那到底像是个什么呢？他其实也不好说，反正看着就是不顺眼。特别是这种单位要求必须严格，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在大队总结会议上正式提出来，大队长立马安排下去。当天晚上，各中队干部不顾疲劳，纷纷带推剪进四合院，雷厉风行，一直忙到吹熄灯号，还没完第二天接着干，把每人顾惜半个月的头发又剃了。
第十章
1
“快滚回来！你们俩跑到那边去干啥？”
一个干部吼。上次，三队有两个人随心所欲踏进了烂窖，那天出的事情真多，直到现在有一个人还躺在场部医院。你俩干什么不吸取点教训呢，回去给我好好反省。我找地方屙屎！这家伙朝队长一个劲儿苦苦哀求。听起来好可怜的声音。哪个看到他的眼神，也觉得绝望。他一幅狼狈相。
“你他妈还在吃！吃的是啥？狗屁。”
“那边有一棵毛桃树。还不坏，也甜。”
所有学员像狗一样，大伙儿累得直喘粗气。有一半的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骂的就是那个脓包！你抓紧点。别站着光嚎叫。从幽冥山谷传来扭曲的回音。他饿死鬼似的，活像头野猪，简直成了大家饭后茶余的笑料。分明就是劳动机器。你意思说，我想跑。像这样我跑得出去吗？连裤子都没得穿。裤子洗了，拉稀屎在上头。
“天哪，你怎么不穿一条内裤？”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知道我没有。”
跑啊！跑啊！你跑得过子弹吗。莫非枪是用来涨干饭的。你撞在了我的手上，就千万不要动什么歪脑筋。你只有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乱动。我好过你也才好过。简直全部是屁话！比他妈放屁臭。比稀屎臭。
那个家伙，你是不是故意在想捣蛋。
依我看这鬼地方，大多数人都是神经病！
“嘿嘿，瞧你自己的一幅麻衣相。”
“我明天不来了，真是累得受不了。”
“我身上到处是伤，想留在里面睡一天。再怎么都淡定不了，人又不是机器。”
“你小子废话多，活够了在找死。”
“笑话！能依你？在这地方听你安排还是听我的安排。你作主那我起什么作用！”
同学们，你们原本就是送来改造的，改造你的思想，改造你的意识，改造你的认识，通过这些改造来矫正你过去的行为，改掉一切坏毛病。说累？不觉得怪吗，如果不累怎么会称之为改造。故名思义，也就是说，你首先得要有个基本认识，必须要端正自己的态度。你自己在不同程度上已经触碰了国家的法。咳！咳！咳！洛科长咳嗽。也许你对社会危害不大，但是你毕竟还是给国家，给人民造成了损失。
“干部，我想休息一天。”
“非得让我说你，你应该努力变优秀。”
“希望可以做一个好的年轻人。”
“从这里出去，真正脱胎换骨。”
“劳教所原本就是一个出奇迹的地方。”
“你看看，我满手都是血泡。”
“如果叫我来说，还远远不够。”
我只是想要一双帆布手套。我想每顿菜里，油能稍微多一点。我希望饭不夹生，不要是馊的。我改造的时候才会特别卖力，不过我会逐渐成熟，在四合院真正意义上长大。不合适的思想在脑子里保留得再多可能也毫无用处，我会变得更单纯。到时候我各门考试肯定都会及格。战斗已经在我还没有完全作好准备的时候就打响了，猝不及防，我可能被打趴下，会懵圈。但我能够恢复清醒，尽管许多东西丢了都觉得可惜，但重新站起来更重要。希望你不是光有张嘴，能够说到做到！你更不要随意提什么条件。雨过天晴，生活都会变样的。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你笑了。即然送你们来劳动教养，就说明党和政府、人民并没有抛弃你们，还是在尽最大的努力来挽救、感化、教育你们的。
“这也是对你们负责！”
“你们听到说得最多的是振作精神来。”
“找个聊聊天，心情可能会好点。”
“没有柳暗花明，另找到出路的感觉。”
“我饿了。突然真的觉得好饿。”
我想买包洗衣粉。在劳教所的一切经历所有人大同小异，没有层层递进，说恐惧也有点夸大其词，叙事性没有进来前想象那样复杂，反而感到松驰。有不少人情感的出现显得十分奇怪，剧情如果不落俗套可能更有意思点。我要上诉。大多数人在四合院都会感到无聊，智商也呈现下滑趋势。有些同学吉他弹得越来越少，编的歌也非常不错。我不想私信老爱被人拆了偷看。我更不想错过结婚年龄。原来还以为只有我才会这样想，你们比我还天真，那没事了。有些勾当变得这么熟练？孩子们，这是给予你们最高的行政处罚。真有这样的同学愿意和我同甘共苦，就当我这些苦没有白吃，也不会再觉得孤单。四合院就应该是像个游泳池，不淹死的话，迟早每个人都能够找到地方上岸。但是你也要想到这是党的宽大政策，是我们伟大的党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宽大了你们。哪个不是这样想，就当我从来没有听见这种东西，我在熙熙攘攘人群当中突然间恐惧症发作起来，找不到你了。你考虑过我的纠结吗？人经常会做梦，而且特别不愿意醒。为了你们的下半辈子考虑，是必要的，你们自己干的事自己清楚。我把你那些想法刻在我记忆里了。
喊冤！依我看，你其实一点都不冤。有几个是真正冤枉的？别人这几天在不停思过，你却想着怎么偷奸耍滑。他可以站到前面来，哈哈，我就清楚得很，一个也没有嘛，对吧。我现在说得对不对？有些人甚至完全可以确实他是有罪的，但还是从轻发落。说句老实话，你们中间的一些人真的是要判你们刑，你自己觉得过不过份？你从来都不是历害的超人，别一直稀里糊涂沉溺在那种不切实际幻想当中。你们抱着幻想是没有任何前途的，肯定是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还是被洗脑了，最后连自己都信以为真，确实怪你们的故事笑点和泪点都远远超出了常人的思考。你只有认罪服法，老老实实地接受改造，完全彻底矫正那些恶习，才有唯一光明出路。
掌声。雷鸣般的掌声。高呼口号，不怎么整齐。甚至稀稀拉拉。大礼堂寂静。两边墙上贴着彩纸标语。花台边上，插着一排各种颜色时而不动，时而飘拂的彩旗。
蜘蛛香和紫罗兰开放着零零星星小花。
“把胡思乱想全部从脑子里头赶出去！”
“魔法师的学徒和历史老师是不同的。”
“我说纠正一点，保留下来健康的。”
“他高低说可以脱胎换骨并不是迷信。”
“所以在十字路口我就没注意提醒。”
“快干活！就是说你，不准停下来。”
“叫你就会从梦境走得出来吗？”
“实际上，我脑洞哪可能那么大哟。”
“简直快炸裂了，我根本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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