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上小学三年级那会儿有个作文,是以我的爸爸或者我的妈妈为题材的,二十多年了已然忘记当年是怎么编写糊弄老师的,只因害怕老师和同学们知道我的妈妈是什么样的。这么多年,终于鼓起勇气面对当年的妈妈了,借着头条这个平台,写一篇关于妈妈的短文。
记忆中小时候的妈妈是个大嗓门,从来没有柔声细语过。每到该烧饭的时候就能听到妈妈扯着嗓子满大街喊我的名字,那种急促的声音发自丹田通过咽喉满腔而出,被拉的长长的重四声音调,听得即将汗毛竖起。主要一同的儿时玩伴们一扫兴,自己觉得超级没有面子,好像自尊心被踩在了地上一样。所以每次听到她喊都恨不得跑到天边,让她永远找不到。另一个原因只要一搭她的腔就要跟着她回家,被使唤烧柴火(那时候家里还没有蜂窝煤火,用的土灶需要不断往灶里添柴火)、择菜、洗菜等等,那种不知道随时就要被分配去做完什么又要做什么的惶惶心情,永生难忘。为此我经常和妈妈吵架,吵她为什么不自己做,总是喊我和爸爸,而别人的家长做饭就不需要喊人帮忙。因为她每次做饭都会把家里人喊个遍,也使得我和爸爸很抗拒和她合作做饭,不想帮忙,也不爱进厨房,甚至逃避做饭,以至于每次家里做饭好像都是妈妈的事情。但是我们吃饭却吃的心安理得,偶尔若因妈妈做饭晚而导致我上学迟到或爸爸上班迟到,也会遭到她女儿和丈夫的数落,这个时候若是我们不吃饭就走了,她是不允许的,哪怕迟到了也必须要把饭吃了再走。记得小时候有数次因被妈妈打而生气不吃饭上学去,都被她给拉回来一定要吃了饭才可以走。
记忆中小时候的妈妈是非常强势的。她下地干活临走前,一般会给我分配一些活,比如给小鸡添食加水,太阳落山前要把小鸡装进箱子里盖起来,比如把那堆玉米剥完等等。有一次我跟邻居女孩玩的起兴,忘记喂鸡了,妈妈回到家里看到空空的鸡料盆,操起笤帚对我就是一顿打,她打我,我忍着,没有大喊大叫的哭,泪流满面的恐惧夹杂着对她的憎恶,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恨自己没有勇气离家出走,可能是怕饿死在路边,也可能是怕走了就再也上不了学。她也会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吼爸爸,而爸爸则喜欢摔东西,小的时候家里锅碗瓢盆暖瓶所有易碎品几乎经常换,这也使本不富裕的家庭更加捉襟见肘。我很早就离开家出去工作了,一来穷的家徒四壁,为了我和弟弟的学费,家里连包子铁锅都给卖了。二来无法忍受鸡飞狗跳的家庭生活。
记忆中的妈妈是遭我恨的。外出工作的那些年从没有想过家,妈妈打电话比较频繁,每次不外乎有没有谈朋友,不许谈朋友之类的叮嘱亦或是命令。这些在我看来只是因为她不想我嫁外地而已。每次电话说不上几句我就给挂了,有时候甚至会反感接她的电话。不过这种命令对于我还是非常有用的,也许是眼光高,也许是因为心理暗示害怕她,总之长到20岁,还没有谈过恋爱。20岁那年,工作的厂子金融危机,网恋了一个喜欢的人,失恋后下定决心学一门技术,在妈妈的再三催促下我也回到了老家。回到老家后在妈妈的安排下接二连三的相亲了几个男生,那段时间妈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都是愁”。伤心之余,随便挑了个善良单纯的男生草草订了婚,去了上海打工。半年后再次回到老家,是因为在上海没钱了,打工把自己打穷我也是第一次才听说并亲身经历(这个以后有机会再写)。回来后开始筹备结婚,妈妈不太满意这桩婚事,可我铁了心要结婚,只要助我尽快摆脱这种被掌控不被尊重的妈妈就够了,至于我的婚姻无所谓,哪怕这个婚姻真的不适合我,再离婚也跟妈妈没有了任何关系,以后妈妈再也不用愁了。
记忆中的妈妈是神经的。我的婚后生活并不算太幸福,母亲在婆家村里面四处打探我的生活状况,被婆婆知道了,村里人还有婆婆他们都当我面说妈妈有精神病。那时候我心里还是恨着她的,恨她一方面巴着我早点嫁出去,一方面向村里人打探我情况让我在婆家面前失了面子。然而,这一切的恨在我生了孩子之后划上了句号。23岁,儿子是在我们镇上的卫生院出生的,接生的医生是当年接生过我的老医生,即使技术娴熟,可八斤多的初生儿从早上8点入院,一直到中午12点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短暂失去意识之后,总算母子平安。只记得喝了妈妈给沏的鸡蛋水,一口气吃了将近20个小面包(妈妈买的)昏昏睡去。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妈妈爸爸带了柴鸡蛋和锅到医院,给我做了吃的。公婆和老公都回家了,我和儿子就留给了年近60岁的爸爸和妈妈。夜里爸爸妈妈就睡在我的病房里,孩子只要一有动静,妈妈就醒来处理,她把被子给我掖的很严实,说产妇不能被晾到胳膊腿,不能坐起来喂奶,更不能被累到。第二天下午,我和孩子回到了家,月子里吃了一月的土鸡蛋,早中晚三顿荷包蛋,每次吃6个,月子过完还有几十个乌鸡蛋(婆婆以为是鸭蛋,没给我吃),加上每天下午加餐蒸炖的6个鸡蛋(婆婆买的普通鸡蛋),一个月600多个鸡蛋吃的我出了月子之后,那皮肤吹弹可破又嫩又滑,朋友说你这出了月子就跟没生过孩子一样,身材还是这么好,皮肤比之前还更加好了。月子期间,妈妈过来看过我一次,叮嘱了很多坐月子的注意事情。
记忆中的妈妈是健忘的。每年我和弟弟的生日,妈妈都会在早上煮几个鸡蛋,买点肉中午做上一顿焖面,就算是给我们庆生了。今天是妈妈生日,请了一天假,想着回去给妈妈一个惊喜,一大早骑电瓶车从县城赶到家,去超市里买了肉和菜,回到家忙着做了一顿焖面,可能是今天非常用心的缘故,做出来的面色香味俱佳,绝对的超水平发挥。妈妈吃着面,一个劲的夸着好吃好吃,可始终都没有想到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那过后的很久一段时间,妈妈还在想念那天的焖面好吃。只是这个秘密,我一直都没有跟她讲。
记忆中的妈妈是有钱的,磕磕绊绊的生活在儿子五岁那年嘎然而止,意外的发生让我恢复了单身,妈妈怕我没钱花,卖掉家里的玉米,给了我4000块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4年之间多多少少给了我3.4万,不过我也没有花给她存了起来,一来我有工作不缺钱,二来这些钱她比我更需要,事实也是如此。
记忆中的妈妈是“疯”了的。前年结婚今年生子,恰逢公婆打架离婚,妈妈长蛇胆疮,疫情医院只让一人陪护。在医院第二天就开始自己擦洗身子,坐着抱孩子吃奶,感觉体虚而有力量。三天后出院,本来想让妈妈过来伺候月子,她来了,我们却吵了一架,她疯了一般哭着指着我把我骂的狗屁不是,我既委屈又生气的哭着发誓往后再想指望她把姓氏扣了,然后让弟弟连夜过来把她接走了,自此截止到今天她再没来过我家。偶然一次从旁听来蛇胆疮的严重和疼痛后又分分钟感到内疚愧疚,无法原谅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妈妈,为什么要让年过六旬的老妈来伺候月子!还对她说出那么决绝的话!
经历过这件事之后,我对妈妈更多了一份宽容,无论是吃的还是穿的,比之前买的更多了。而每次妈妈打电话不是让回去拿刚磨好的面,就是让回去拿花生,冰箱冷冻层里放满了我爱吃的嫩玉米。妈妈常常叨叨说,算卦的也会算错,你小的时候算卦算一次说你不孝,算一次说你不孝,可事实是这身上穿的都是你给买的,这几年啥时候咱家也没缺过肉吃。其实妈妈只是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她不会柔声说好听的话去哄儿哄女,面对生活的一地鸡毛,她没有办法抑郁,因为一睁开眼就有杂七杂八很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知道错了,二胎妈妈才深刻的体会到这些,才会安静的深思她这么多年的不容易,也许这辈子欠妈妈的什么时间也还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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