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的是难圆的月,难并的肩。且停且忘且随风,且行且看且从容。”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的某人,她如此说道
手机在一秒前因没电而关机,耳机里放了许久的音乐随即停止,充电线因拉的过长而被我稍微一扯,就从插线板上脱落,想要爬起来重新将那残破不堪缠满黑色胶带的救命稻草插上的我,被胸口上的刺伤连着的缝针,拽回沙发。早已被砸碎的时钟,嘀嗒嘀嗒地声响透过耳机穿过胸口,与缺口的心脏一同,肉眼可见的噗通跳动
似乎久远时间没有喝水的我有些口干舌燥,我拖着紧锁手腕的链条,在近乎极限距离摸到一颗蔷薇色包装纸的水果糖,我仔细的凝视它,不知华美的外表里会有怎样精致的内在呢?这样期待的我希望它能够尽量回应我的渴求
拨开精美的包装纸,在那里面的却是,却仅仅是单调的平平无奇的灰色果实。带着对这种奇怪设计的疑惑之感,我将它小心翼翼地将它塞进嘴里,吞下,口水与糖果果肉的交融瞬间,一股苦涩的酸甜难辨难以言喻的味道传入神经,我想吐出它,可是这样渴的我又不得不依靠舔舐这难吃至极的糖,作为救命稻草
手臂还没来得及放下,手腕上的血就滴下,从额头划向我那无辜而又无神的眼眸。视野被蔷薇色所模糊,让我看不清任何事物,被疼痛惊醒的我就又只能饱受着疼痛的侵袭,再次闭眼
再次睁眼,天色朦胧。我猛地起身,发现身上各处的伤口都已被人缝合,手上的链条也已不再与沙发相捆绑,缝线却摇摇欲坠,似乎稍微一扯我的血就又会挥洒一地,手上的链条尽管没有相绑沙发,仍在手腕处牢牢抓住,让我挥手再次变得有所顾虑
不管怎么样,比昨晚的那个状态要好得多,对雨水过敏的我明明只沾上了点滴,就要变成那个悲惨模样。挥动着带着链锁的手臂,我将充电线连上手机,看到时间,05:41,就开始计划着这天的行程
昨晚出去散步的时候,因同伴吃过饭而买了没吃保留到现在的双人餐,首先是把它吃掉。然后是喝掉某人来确认我有没有死掉而带来的赠礼——雪顶咖啡,呀,喝掉加冰的第一杯时可让我头疼的够呛,但是放到现在早就归于常温的,应该不会有事了吧。扔掉某个明明是要来开学习会但却什么也没干成自以为是胡乱发情的人喝剩下的饮料,把不情愿穿出去的校服挂上衣架。想到一觉起来就会变得意识模糊的自己,打消了睡眠的想法
把充满血迹的家里打扫完后,已是差不多十二小时之后。朦胧的日出变成惊鸿一笔的日落,在我想去阳台欣赏欣赏夕阳时,一群因我把家打扫干净而聚集一起的踩着蔷薇色的蜘蛛出现眼前,一直对节肢动物有恐惧之情的我浑身上下突然几颤,心脏快速跳动使得大脑迅速缺氧到放弃思考
喝完剩下一口雪顶咖啡而后冷静下来的我,往各处喷完杀虫剂,为了不被这难闻的味道和来自各处的恐惧追上,就拿上我常带的随身物品出门——公交卡,某的曾经心仪许久的人送给我作为生日礼物的灰白色梳子,一把卡子,和一柄小刀
提好鞋,打开门,出去后,看都不看地用脚将门踹回;再回首发现门并未关紧,于是退回轻轻的推一下;还未关上,就再次紧盯着用极大的力度将门摔回,这次,它终于算是关上了
快步走过十字路口,望向旁边车的后视镜,拨回乱掉头发的同时顺便注意来往车辆
在公交车站旁,带着没有播放音乐耳机的我远离人群独自站立,如果这时有目光从远处投来,想必一定是1:62的奇怪比例
掏出贴着看不出是像我照片的公交卡,下意识投币姿势后转变为刷卡,找一个空调能吹的到的地方坐下,然后明明有空调吹却打开了倒数第二排旁边的窗户,吹着凉风且往车轮底望去——似乎没有危险
公交车开动,嫌汽鸣声太吵的我,把带着没有播放音乐耳机的音乐打开。向外望去,半开的窗户,睁开左眼闭着右眼与睁开右眼闭着左眼所看到的景色,竟是不一样的,一边有些漆黑,一边又很明亮,想到在做这种事情的我,顿时开始思考起关于自己心理健康的问题,然后又在看到某贫困户的某游戏vip8账号后迅速打消疑问,窗外的景色,也开始流动——
与堂兄一起吃过的烤肉店,如今回想起还是后悔没有点那个海鲜套餐;因为疫情受到管控的电影院,以及晚上十一点还在那里独自流泪的孤独灵魂;五一劳动节和几个同学的聚集地,我至今还是接受不了貌合神离的团体和毫无涵养与真诚的真心话;一直以来都不能够随意扣响的门,和那只要面对的人是我就永恒冻结的心扉,所以我选择撕破脸皮,以此融化只对我存在的冰封;没想过会以患者身份进去的康复医院,曾经还有些恐惧,现在也终于成我为数不多的归宿与谈资;桥旁的小河,昨天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些许陆地,今天一下雨就将它完全淹没;花几十块钱就可以随便吃的自助餐,如今的我依然喜欢这种廉价且让人感到自由的饭菜,只是再无人坐到我的对面;到了我曾最希望考上的有日语班的庞大到连宿舍都能称作别墅的学校,车上人有大部分都下车向那奔去,其中也不乏有我的好友,奇怪,我刚才怎么没认出他们来呢?一定是因为他们都不想承认自己看到过我这个悲惨的事实;
单程结束,在停车场游荡些许时间后,退步地走向返程车站,面向这些车,猜测一会儿载我的将会是哪辆,尽管它们都千篇一律
一样的等待过后,一样的打开音乐过后,一样的半开窗户过后,一样的切换睁开闭上双眼之后,一样的怀疑自己心理状态后,一样的车的去程与返程的景色,竟全然不同
市里最好的中学,在此上学的学生们所放飞的梦想定与我不同,但我也并非没有羽翼;与侮辱我的亲戚们争论过的饭店,但我也尽全力忍住,没有将酒杯摔碎,深夜再彻夜哭泣,就少了些许悔恨;现在就读的高中,虽然是一所没有后院供给我恢复社交能量的私立学校,但也遇到了几位尊敬的老师和觉得可爱的同学,让我不至于再像初中那样装病不去学校逃避学习与自己心中存在的无数迷茫;中考一个月前才开始去努力学习的补习学校,那个月里拼命努力的自己是我除了现在以外,最喜欢的自己;除了没有好好学习之外并无任何遗憾的初中,我下次来到此处,一定不再低着头;被来自老师和同学言语和行为霸凌过的小学,我在那里做过的斗争,是勉强,是胡来,但绝不白费力气,经过无数苦难与挫折但却仍然这样思考的我,迟早用加倍努力的成就去打破他们对我的无端质疑……
突然,莫名的压抑感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乌云密布,不久,便下起天气预报没有说过的暴雨,公交车顶为了透风而建造的打开的天窗,此刻的存在就像是为雨的到来埋下完美的伏笔,皮肤对雨过敏的我在起初的几滴雨点落下后就迅速关上了它,避免了我的命丧当场,但淋到那几滴也足以让我的生命快速流逝
迅疾而微小的宛如银针般的雨点声顿时停止,转而代替的声响听着频率不快但力道极大,似乎砸到车顶的声音足以将其贯穿,就当我猜测是冰雹而想要测试我对它们是否过敏时向外望去,落下之物并非冰雹,而是漫天糖果,撑起伞想要躲避的人们,瞬间被落下水果糖相互粘粘形成的池沼吞噬。我向外伸出手去,接到的一颗糖果,与我早上用尽全力摸到的那颗糖果并无任何不同——一样的蔷薇色的华美外表,打开之后毫无亮点的果实,与口水交织一起时那灰色的苦涩的酸甜难辨的味道一样让人味同嚼蜡。但是此刻丝毫不渴的我,却并没有任何想将它吐出的想法
气鸣声戛然而止,戴着放最大音量音乐耳机的我起先没有听到司机师傅的几声提醒,直到他过来轻轻拍了我的肩膀,才从本就空无一人的车上下去
在剩余生命断崖式消逝的最后,我仍有想去的地方
从终点站走到那里——我常去的图书馆,记得儿时的我为了到达同样的地方,就从正午走到黄昏,而现在,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大街上因方才的雨变得十分寂寥,独自站在它的面前,坚固而禁闭的卷帘门上,有一个微小到似乎只有如我一般瘦小体型的人才可以刚好爬进去的破洞
叹息之余,我踩着满地的糖果,尽管拖着残破不堪的躯体需要花费巨大的力气去保持身形,我也依然一点一点的靠近那个洞口,而后又充满顾虑地,钻入那洞中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奇特的景色,肆意挥洒的笔墨,断裂几半的铅笔,是谁故意为之?倒塌的架台,撕得粉碎的书籍散发着死亡气息,一切的一切都与我对这个地方的记忆大相径庭。曾经,我在这里与心意相通的友人畅谈,分享好看书籍,看打发时间的杂志,也书写梦想,这里是对我来说我重要的避风港,是我的容身之所,我也曾在这里无比虔诚的等待过某人的到来,直到这里的光明不复存在。我如此期待着它能够给遍体鳞伤的我带来几许疗愈
可再到此处,却是一片狼藉
穿过狭长的走廊,看到那个滑梯,我被人称作姐姐的回忆就涌上心头
在它旁边,有一本随风飘动的书,是为数不多没有被撕的粉碎的书,我拿起那本书,然后根据风的旨意,翻到那一页,开始读起——
【也许我们早就知道,他的声嘶力竭,早已无法令他以外的人产生共鸣,他人之间的对话也不会传到他的耳中,他明明身无顽疾,此刻却犹如虚无,那是一个与恶魔签订契约的灵魂,一个需要救赎的灵魂,这份救赎,不是追寻一千五百年的归还,不是与烈火一同燃尽,不是从此消失在市井之中,而是……】而是找到一个人,找到一个同样喜欢吃苦涩糖果的人,找到一个同样喜欢拨起刘海的人,找到一个同样喜欢在发癫后展露内心脆弱的人,找到一个同样喜欢把真心话藏在笑话里的人,找到一个同样喜欢在大半夜散步的人,找到一个同样喜欢自我审视的人,找到一个同样在寻找真物的人
看到这里的我立即把书合上扔在一旁,飞速地跨过倒塌的架台,冲出破洞
先是止步于仍然下着糖果暴雨的外面世界,向后看了一眼从我身上滴下连成线的血迹,随后全然不顾浑身的伤口,咬碎嘴里吃着的灰色的酸甜难辨的味同嚼蜡,毫不犹豫地张开由笔墨塑造成的翅膀,纵身一跃,飞向天空。
作者:张思玉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shituxiezuo.com/724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