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都市初夏的一天,夜已深了,火车站钟楼上的自鸣钟已敲响了十下。不过,对于这繁华的“不夜城”来说,时间早晚的感觉并不明显。闹市区依然灯光如昼,形形色色的霓虹灯闪烁争辉。大街上依然车水马龙,几分喧闹。只有那些小街小巷里,夜色才投下了一片片阴影,寂静无声。偶尔也有人经过,像山野里的夜游动物。
这时,在一个阴暗的小巷里,突然一阵吵闹声打破了寂静:只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妇慌慌张张地走着。她,留一袭黑瀑布状披发,洁白的无袖连衣裙勾勒出年轻女人特有的曲线,脚上的高跟鞋在水泥路面敲出的得的得的急促响声。她身后追着三个毛头小伙,一色的长头发,花格衣,牛仔裤。他们看到了这个只身的漂亮女人,就像饿狼见了绵羊,迅速尾随而来。
前头那个高个子边追边喊:“小娘子,别走,我们玩一玩。”后边的连声高叫:“抓住她,快点抓住她!”很快,高个子追上了,并已超过了少妇,挡在她面前说:“哇,好漂亮,我们有缘!”说着就用手去抓少妇的手臂。
“放尊重点,放开我!”少妇一脸严肃地呵斥。
这时,三个青年把少妇的前后都挡住了,高个子涎着脸说:“嘿嘿,装什么正经!我们不过要跟你快活一下,又不吃你。”并动手动脚捏少妇的身子,“哇,好肥好软,真是只肥鸡!”
少妇又急又气,她平生还从未遇到这类遭遇,吓得脸蛋红一阵白一阵,前胸急促地起伏着,口里骂道:“放开我,流氓!”
“流氓?你知道了就好。今夜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得陪我们几个哥们尽兴玩个够,哈哈哈……”三人的欲火都燃烧了起来。于是,围了拢来,把少妇按倒地上,有的搂抱,有的捏这捏那。
“救命呀,救命呀!……”少妇大喊起来。这时她多么希望有人从天而降,伸出一只援助之手来。
“住手!”恰在这时,后面不远处突然响起个晴天霹雳。人们惊回首时,只见一个老头铁塔般立于面前,60多岁年纪,却腰圆膀粗,两眼炯炯有神,大声斥说,“你们为什么好样不学学坏样?”
那几个青年见了,不免有几分畏惧。
原来这个老头姓张,是位退休老工人。他连忙扶起在地上的少妇说:“小倩,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害得爸爸来接你?走吧。”
被唤做“小倩”的少妇机灵地叫一声爸爸,连忙躲进老张怀里,咽咽地哭了起来。
“别哭,跟爸回家去,看哪个兔崽子敢撩你!”拉着少妇便要走。
“且慢,她真是你女儿吗?”一个青年跳上前,“你若是多管闲事,坏了我们的好事,我们可不会便宜你!”
“你们想干什么?要较量吗?”张老攥紧两个铁拳,运足气,摆出个要出手的架势,大吼一声,“有种的,来吧!”那几个见势不妙,立时蔫了,纷纷如鸟兽散……
看看他们走得远了,张老压低声音说:“赶快离开这里!你家住哪儿?我送你。”
少妇来不及说句感激的话,也来不及抖掉身上的灰尘和泥土,指着那几个青年逃离的相反方向说:“往那边。”她刚才受了点伤,脚也扭了。张老扶着她,匆匆消失在夜幕里……
说来也巧,正在张老扶着少妇赶路时,身后却偶然出现了一双鬼火似的眼睛。他叫张佳,长得满脸横肉,还带些络腮胡子。他原是一家小工厂的工人,因表现不好,两年前被开除了。最近他结识了几个哥们姐妹,互相勾结配合,设陷阱,设圈套,专搞敲诈勒索的“生意”。因此三天两头不在家。今夜他们做了笔大“生意”,收获颇丰,因此心里格外高兴
傍晚,他们的小“姐妹”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在车站广场边幽灵般游转,钩上了两条大“傻鱼”,两个经商的男人。那两个见这位漂亮的小姐对他们眉来眼去,风情万种,直庆幸自己的艳遇。双方讲好价钱,一同去“安全地带”干那事。
当小姐将他们勾引到灯火阑珊的“夜明珠”时,冷不防遇上张佳等三个哥儿“捉奸”,以匕首利刀相逼,勒索财物。两个外地商人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只好乖乖地将身上的现款和手机全部一交出。 这一次,张佳分得了8千元。
“真幸运,这钱来得好轻松!”张佳一路美滋滋地想着,“嘿,若再多几千元,就更好了!”
这时,他突然看到前面隐隐约约走着两个人:一个身着工人装,看来是个老头;一个是穿连衣裙的少妇,从背影看,身材苗条,打扮也入时。他们仿佛一边走一边唧唧哝哝,还不时往四处张望。他们一老一少的,定是一对野鸳鸯,这么晚了还在吊膀子,好个老色鬼!
张佳连忙隐在路边的树影下,心想:财神爷又关照我了,我何不像刚才那样,敲他们一竹竿!他悄悄跟了上去,当看得仔细时,脑子却顿时嗡了一下,仿佛觉得天旋地转了:啊!那不是我妻子吗?这深更半夜,她怎么却跟一个老色鬼偷偷在外鬼混呢?啊呀呀!你看,妻子步履蹒珊,像喝醉了酒;那老头却搀扶拉着她,好不亲热!他们低低私语什么?听不清,一定是在打情骂俏呢!再仔细看时,又发现妻子那洁白的连衣裙上,背部和屁股上有明显的泥灰,莫不是刚干了那事?啊,他联想起来了,近来,为了他在外干“生意”的事,妻子常与他吵嘴,“原来她早就与我离心离德,背着我泡野男人哪!”
他这样想着,禁不住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刷地抽出身上的匕首就要上前捉奸。刚跑几步,又转了念头:且慢,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我且沉住气,看他们往哪走,若去了我家,不正好瓮中捉鳖吗?
果然,前面的人径直朝他家里走去。眼看他们到了楼前,那老头刚要转身,妻子却拉着他往屋里去。“呸,娼妇!”
他家就住在二楼。这时,房门开了,电灯亮了,两人进了房,再接着,房门又关了。谢飞蹑手蹑脚走到自己的房门前,侧耳聆听,房里只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他们莫不再做……
张佳的心快要蹦出嗓子眼,再也忍耐不住了,突然向门撞去。原来门只是虚掩着的,他用力过猛,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人差点跌了个嘴啃泥。这突然的一声响把房内的两人都惊了一跳:老头正坐在沙发上喝茶,手中的茶杯被打碎在地。茶几上摆着水果和瓜子。
张佳气冲冲地指着老头厉声问:“你是谁?三更半夜到我家干什么勾当?”
老头见他如此说,惊住了,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好。妻子忙解释说:“别无理,这位老伯是我的救命恩人,今晚若不是他老人家……”
“别啰唆,一路上我都看到了!”张佳根本不听妻子解释,还啪啪啪扇了她几耳光,“今晚是这老家伙给了你快活、销魂吗?”
妻子伤心极了,呜呜咽咽地大哭起来。老头估计他是女人的丈夫,他做梦也没想到会遇上如此尴尬事,既懊恼,又气愤,说:“好好,怪我多管闲事!”说着便要离去。
“你想溜?没这么容易!”张佳一跃拦在门口,气势汹汹地吼道:“你得说清楚,今夜为什么跟我妻子鬼混?你们勾搭成奸有多久了?”
老头是个老实人,他活了六十多岁了,还真没碰上这等冤屈事,只好再三解释:“今夜我遇着你妻子被几个流氓追赶调戏,我救了她,不放心,将她送到家里,她硬要留我喝杯茶……”
张老的一番话,张佳将信将疑。他是个惯犯,即使事实如此,他也要宰一回,他的信条是:男子无毒不丈夫。于是,他更摆出了威风,横蛮地抓住老头的脖子说:“这事,你想公了,还是私了?”
张老问:“公了怎么着?私了又是如何?”
“公了嘛,我们到公安局去;若私了,你就拿出五千元钱来,一分也不能少!”
张老想,到公安局去,我倒不怕;不过,这类事若传出去,是很难说清楚的,我这老头子,在不明真相的人面前真没脸面呢!
张佳的本意自然绝对不想上公安局:若那样,他不就完了!但他是只老狐狸,只是绕个弯子让老头往“私了”的路上就范。
张老认为跟这么个家伙是讲不清的,与其纠缠下去,不如先脱身再计较,便说:“你要我拿五千元,这时候我哪带得钱在身上?”
“这不要紧。你先写个欠条,写上你的姓名和住址,限明晚九点去站前公交站亲手交我。”
老人无奈,只得写了。临走,少妇伤心地哭着送老人出门,张佳却恶狠狠地一把将她拖进房中。
张老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一头倒在床上,想起今夜的遭遇,犹如一个恶梦,一夜不曾合眼。翌日早晨,他没按平日的习惯旱早起床到附近的空坪去散步、打太极拳,也没吃早点。老伴以为他病了,要陪他去医院,他却只是摇头不语。
老伴想:平日爽朗大方的老头子怎么变沉默了,一定是有什么心事!经再三盘问,张老一横心坐了起来,张了几次嘴,却又欲说还休,好半晌才说:“我碰了一桩天大的冤枉事!”于是,向老伴把昨晚的经过原原本本和盘托出,感慨道:“唉,真是好心没得好报,黄土打成黑灶!当然我不是图报……”
但是他老伴听罢也很气愤,却很开朗地说:“哎哟,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这有什么不好启齿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嘛!五千元钱有什么了不起,今天到银行去取了送去就是了。不过,却决不能便宜了那人……”
当夜九点钟,张老只身提个小袋子来到站前公交站。早等在那阴暗角落里的张佳悄悄走近他身边问:“钱带来了吗?”
“带来了,不多不少五千元。”张老说着便从小袋里掏出个用报纸裹着的小包说,“你点数吧。”
张佳接过纸包,打开,见确是一叠百元大钞,犹如苍蝇见血,饿猫见腥,也不及细数,赶紧又包好,慌忙塞进夹克衫内袋里,退了欠条,快速地登上了一辆刚开过来的公共汽车。
上了几个人,车便开动了。张老被甩在车站。张佳心中非常惬意,盘算着:这五千元,加上昨夜的。有了这些钱,就可好好挥霍一顿了。他望着市里的万家灯火,顿时觉得那灯红酒绿立即跟自己亲近起来了!
“抓扒手!车内有扒手!”张佳正想得入神,车内突然响起一个妇人的叫喊声。人们一惊,齐把目光移过来,只见她六十岁左右年纪,一边用手在自己的提袋里搜寻着,一边说:“我带了一包钞票,刚才在车站上车后就被扒了,扒手一定还在车上,请大家帮我查查!”
这时,车内站出个穿便服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大声问:“大娘,你能说出你的钱有什么特征吗?”
老妇人大声回答,“我的钱是用半张X日的X报纸包的,五千元整,都是百元大钞,而且我点数时,每10张折了一个角的。”
“好,既如此,我来帮你查。”说着,他出示了警察的证件,对大家说,“我姓赵,是市公安局的,有责任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在这特殊的情况下,只得委屈大家将自己的钱包物件让我检查一下,请大家配合并予以谅解。”
对扒手谁不痛恨!大家都爽爽快快地配合检查。这一招,张佳没法躲过,只好将刚得的那包钱财掏了出来。那妇女一看,说正是她的。赵警官打开翻看了一阵,对张佳说:“这包钱,特征正如这位大娘所说,你作何解释呢?”
“这……”张佳支支吾吾,额上沁出了微汗。
“对不起,你是犯罪嫌疑人,麻烦你与我们到公安局走一趟!”
张佳到了公安局,一眼看到张老头早在这里了,立即傻了眼:坏啦,事情全败露了,刚才一定是这老头与公安人员设下的圈套。以前自己总给别人设圈套,今日自己钻进别人的圈套了!
是的。原来张老报了案,公安局安排老赵现场抓贼,这位大娘就是张老的老伴呢。
然而,张佳仍不死心,虽然承认钱是张老头的,却一口咬定是因张老头跟他的妻子有染,他才这么做的。
公安局只得立即将张佳的妻子传来。他妻子见了张老头,马上跪在面前,说:“真对不起张大伯,您老人家做了好事,却因我被连累……”
她顾不得丈夫在场,一口气将事情的真相详细说出,并指着丈夫骂道,“你诬陷好人,太没良心了,我真替你害羞! ….”
张佳无地自容,不时掏出手巾擦汗珠,无可奈何地说:“我错了!”
老赵一脸严肃地说:“张佳,你的事情还没完呢!昨夜九点以前,你们几个在夜明珠干了什么?”于是,宣布对他拘留。
张佳万万没想到昨夜夜明珠的事也败露了,眼前一黑,像一只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全身瘫痪了……
最后,老赵将那一包钱双手递给张老夫妇,并送出大门,紧握张老的手说:“真不愧为老工人!感谢您老人家弘扬了正气,却又受了委屈……”
“没什么。”张老乐呵呵地说,“好事难做还得做,终究是邪不压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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